43、第四十三章 生死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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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严寒已经渐渐散去，园中湖畔的翠柳慢慢地抽出了新芽，万物复苏的欣欣景象与剑拔弩张人心惶惶的京城形成鲜明的对比。
瘟疫蔓延，灾害四起，紫念根失踪，天祭坛血祭，废贤后，夺臣妻，煊帝罄竹难书的罪状早已传遍整个谛国。
剑盟一统江湖正义之师，揭竿而起，盟主炎天公子足智多谋，以一当百，自南向北，直逼京城。
邀月阁外，谷薇儿一袭简单的白袍，随意披散着头发，斜斜地躺在榻上，丝毫不觉得寒凉。
那份悠闲的神情倒与杀无心十分类似。这些天谛国大乱，接连几位朝中重臣叛离，夜煊忙得焦头烂额，也就无暇前来，谷薇儿自然落得清闲，只等着逼宫之日。
刻意到了近前加重的脚步声行到她身后停下，谷薇儿也不转身，淡淡的声音透露着不欢迎的意味，“没找到么？”
“她在哪里？”来人一袭黑衣，修长的双手垂在身侧，右手指尖夹着碧玉般的玉蝶镖，指骨分明的手上，已经有了些微的伤痕。
“怎么，你都快把这栖月园翻了个了，还没找到么？烨天阁暗使令离涯，何时如此无用？”
谷薇儿转过头，墨玉般的黑发蜿蜒至地面，映得离涯的黑眸更加幽暗。
见他并不打算接话，谷薇儿用手撑着头，一脸的懒散，“我只是好奇，你不是口口声声爱着花辞吗？怎么现在对一个小丫头这么上心？”
“与你无关。”冰冷的声音低沉地传来，“她在哪里？”
“呵！”谷薇儿站起来，理了理白色的衣裙，忽然斜过头来看他，晶亮的眸子逡巡着他平静的脸，“你问的，是花辞还是萱儿？”
“你一定很奇怪，花辞为何许久不曾出现了。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只能问一个人。”谷薇儿微微仰头看他，“你选谁？”
离涯没有立即回答。他已经太久没有在那张熟悉的脸上看到日日期待的表情。属于花辞的表情。
他知道如果要从她这里知道花辞去了哪，只怕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但是，萱儿毕竟是因为他才身陷囫囵，他绝不能放任不管。
他一向冷情，除了花辞，任何人的生死都与他无关，所以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对萱儿，会有那么一丝的怜惜。或许是花辞离开的太久，他已经太久，已经太想念，那样纯真的笑脸……
“萱儿在哪？”
离涯终于出声。只要谷薇儿还在，花辞自然不会无故消失。他已经等了四年，不在乎继续等待，继续守候。
“哈哈哈……”谷薇儿忽然朗笑起来，盈盈的笑声渐渐加大，逐渐带了些诡异的气氛，“好！好！”
谷薇儿转过头来，眸中已经是一片清冷。
花辞，炎戈已经迫近京城，离涯既然选择抛弃你，就让他为逼宫祭旗吧。
“她就在我的床下，若是你能打得过我，我便让你带走她！”
谷薇儿话音未落，只见离涯黑色身形一晃，飞速掠进邀月阁。
冷哼一声，谷薇儿飞身直接进入楼上房内，在床边截住正欲动手的离涯。
两人僵持不过片刻，便迅速交手。
离涯与谷薇儿的武功本系同门，花辞与他在一起整整八年，对彼此的武功套路了如指掌。
因此谷薇儿与专司暗杀格斗的离涯交起手来，空手相搏，并未落到下风。
然而离涯毕竟常年在外，丰富的对敌经验与狠厉迅捷的杀招配合起来，在这世上本是难逢敌手。
然而与他交手的人是谷薇儿，他的杀招总是习惯性地出手后立即转势避开她身上的要害。
自上次元气大伤后，谷薇儿的武功一直未曾完全恢复，如今动起手来，也不过是仗着离涯对花辞不知还残存几分的情意。
如今事态已经按照她的计划一步步实现着，她不能允许出现一丁点差错。
萱儿已经身怀有孕，决不能被他带走。
离涯见她的招式愈加凌厉，当下只得多加几分心力抵挡，只守不攻的同时，利用眼角余光观察身旁的大床。
烨天阁暗使令所知机关无数，片刻之间他便看出机括所在，直视了谷薇儿一眼，将手中一直拈着的玉蝶镖击出，一道碧光之后，顿时将她逼退几步。
离涯趁机再击出一枚玉蝶镖，机括瞬时被击中，床板翻过来，萱儿笔直地躺在床上。
白色的中衣已经遮不住有些突出的肚子，她不能说话，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的时候，只能无声地咬住唇，许久不曾流出的泪像突然倾泻而出的山洪，顺着瘦削的脸颊流到被褥上，瞬间便湿了一片。
离涯幽暗如深渊的眸子暗了下来，他紧紧盯着隔着几步笑看着他笑得淡然的女子，伸出右手，四枚玉蝶镖发出幽暗碧绿的光芒，显然啐了剧毒。
“我要带她走。”离涯清冷的嗓音不是请求，只是淡然的陈述。
谷薇儿挑眉看他，只觉心底无端升起一股凉意。
她忽然想伸出手按住自己的心口。
花辞，是你难过伤心了吗？
你看，他为了别人，将可以要了我们的命的东西对准了我们。
八年的感情，比不上他如今对别人的一点儿同情。
花辞，别伤心，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以前是你欠了他，现在，是他欠了你。
谷薇儿抿了抿唇，轻轻笑着，“好！”
言罢冲到他的身前，立起左掌径直向玉蝶镖扎去。
离涯一时怔在了那瞬间的笑容里，那彷如初见时单纯无害却又分明藏着无数的笑容，得不到理解包容的无奈的笑容，却又那样灿烂，那样无邪。
他呆愣的时刻只是一瞬间，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连退几步，将她至于安全的距离外。
然而被细小的利器刺入身体的微弱声音几乎在同时传入他的耳朵，离涯缓缓低下头，左胸上正对着心脏的位置，几根特别打造的离魂针长而尖细，扎入了他的血肉。
他自幼与各类暗器为伴，这离魂针更是他亲手打造，这几根针上，没有毒，却种了离魂蛊。
此蛊一入血液，血气立即逆行，离涯顿感力气不济，半跪下地，撑着筋骨抽搐的身子，仍然艰难地抬头，直视着她。
他们分明只隔着几步的距离，他的眼神，却彷佛穿越了千山万水，才来到她的眼前，渐渐贴住她的脸，无声地诉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语。
他的眼里分明不带任何感情，只是紧紧地，死死地盯着她，彷佛要看透她的容颜，看出另一个灵魂来。
谷薇儿被那样的眼神震慑住，忽然间彷佛失了所有的力气，再也不敢望过去。
她别过头，看向床上哭成泪人的萱儿。
她忽然没来由地烦躁，忽然很想念花辞，她很想还能在虚空的神识里找到花辞的气息，她很想问问她，她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不知道她该不该杀了他，她不知道，如果花辞在世，知道离涯就这么死了，带着这样的眼神死了，会不会怪她？
谷薇儿第一次如今惊慌无措，先前升起的必杀的决心如今荡然无存，她只能避开他的眼光。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她听见自己的忽然加快的心跳声。
不！这不是她！不是她！
谷薇儿紧紧咬住牙关，忽然杀意抖生，聚齐周身真气，狠狠拍向床板，床的边沿应声而裂，露出一柄剑来。
她垂首拿起剑，再也不看离涯一眼，狠狠劈向萱儿突起的肚子，鲜血立即染红了被褥，触目惊心的血染红了她的眼眸。
横剑一挑，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被挑到床的里侧，谷薇儿冷着脸，将已经瞬间气绝的萱儿拎起来扔到离涯面前，“你带走她吧。”
离涯没有动，他在短短片刻之间，只来得封住周身大穴，再运气让逆行的经脉绕开心肺，勉强提起一丝力气，没有晕死过去。
然而就在这片刻之间，方才还能流泪的生命，已经带着满身的鲜血，留下一具残破的身躯。
萱儿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彷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给了她最终的解脱。
她彷佛知道，她死后，离涯会带他离开，她的身体即使已经破败，仍然可以由她最爱的人亲手安葬。
她走得那么惨烈，却又那样安详。
她往日有些圆润的脸已经瘦弱地让人不忍相看，却依然能在她最终安详而去的表情里，看到往日乖巧的笑脸。
大多数时候，她总是很安静的，她是那样平凡，如此的安静，只能让人常常忽略了她。
她在他们几个商议事情的时候，静静地端茶倒水，在传递消息的时候，不多说一句话。
就连如今死去的时刻，也是这样的安静，没能发出一丝声音，死在了一直精心伺候的主子剑下，却不带一丝怨恨。
离涯轻轻抱起她，很轻很轻，彷佛害怕弄疼了她。
谷薇儿看着他抱着萱儿的尸体，面无表情地转身，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到门口，走了出去，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从他半跪在地的时候起，他就没再说一句话。
离涯一向不是多话的人，他从来就清冷得如同一座冰山，让人难以接近。
然而此时，谷薇儿总觉得，他该说些什么的。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甚至后来，连那样让人慌乱的眼神都没有了。
床上满是鲜血，谷薇儿像是忘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般，愣愣地坐了下来。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黑暗无声地侵蚀着世间的光明，寂静无声地，掩盖了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生死对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