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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噬亲蛊成 ...

  •   第四十四章噬亲蛊成

      谷薇儿在一片黑暗中坐了一夜。

      邀月阁自从君如月走后就被她下令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进来,这近乎封闭的空间里,只余她一人静静地坐在满是鲜血的床边。

      谷薇儿一身白衣已经被血染污,她的眼神少有的平静,平静到几乎有些呆滞。

      当曙光终于撕开了夜的黑,让世间重现光明的时候,细碎的阳光夹杂着树的影,一点点爬上窗棂。

      她终于有了些动作。

      谷薇儿抿了抿唇,右手的指尖轻微地颤动,虎口早已在握剑的时候因为用力过猛而撕裂,一夜未动,伤口已经结了痂,现在只是轻微地颤动,便又开始流血。

      她看也不看,麻木了一般地站起来,转过身,低下头,将地上的剑捡起来,放进床沿的缝隙里,然后将衣服上的白色轻纱脱下来,裹起床上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那是个已经成形的胎儿,还未出生就已经夭折的生命。

      谷薇儿做这一切的时候,什么表情都没有,她近乎无声地将变红的轻纱拿起来,捧在怀中,走到内室里通常制蛊的地方,将手中的死胎放进一个陶瓷的坛子里,按照四年前一模一样的顺序,将数十种虫蛊依次放入,最后施了咒术,盖上坛口。

      噬亲蛊,时隔四年,再一次制成。

      收拾好这些东西,谷薇儿转回床边,将床铺上的东西一齐抱起,走出房门,扔到邀月阁前,用火折子点着,烧了个干净。

      做完这些还未用到一个时辰,谷薇儿看着烧尽的残灰,抬手劈掌,掌风过后,一切都散了个彻底。

      直到此刻,她方才有了些麻木之外的神情,她站在邀月阁前,垂首看了看手上身上的血迹,,忽然间坐到了地上。

      这里除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在这个世上的存在,只有她自己知道会是什么价值,需要的什么样的价值。

      谷薇儿坐了很久,很自然的姿势,没有抱膝,没有抬头看着更加孤寂的天空,只是静静地坐着。

      却忽然,觉得累了。

      但仅仅有一丁点的感觉而已,很快地,她又站了起来,回了邀月阁换身衣服,整理妆容,简单地收拾了包袱。

      走出邀月阁的院子,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淡笑,浅浅的笑容里有些惯然的讥诮意味。

      唤了个丫鬟让她将手中的书信交给管家,谷薇儿拐了几个弯,找到后院的马厩,挑了匹马,如此绝尘而去。

      夜煊不知何时会过来,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一切,再从望谟赶回来。

      她的计划不会再有任何改变,她也不允许再生变故。

      ------------

      不过短短数十日,望谟城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蝗灾带来的恐慌已然平复下来,只因他们的领主,君如月的归来。

      他在南安子民的心中,早已是一个不容置疑的,神的存在。

      当他在千里之外指挥着护卫军开始救助灾民的时候,慌乱的一切就已经有了平静的前奏。

      当君如月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南安百姓的面前,一切的安然解决,已经成了定局。

      他就是有这样,安定一切的能力。

      哪怕与他争斗的,是带着烨天阁虫蛊的妖神杀无心。

      这几日蝗灾已经完全控制,大量的蛊虫已经在特制的迷烟中尽数死亡,君如月和琴止站在城墙之上,终于松了口气。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他们终于赢得了胜利。

      君如月转过身,面对着琴止恭敬行礼,“君如月代南安子民,谢过琴止公子。”

      琴止生得十分瘦弱,此时一身湛蓝衣衫,腰间用一条青色腰带系着,更显得宛如女子一般地柔弱无骨。

      瘦削的面容上带着轻柔的笑容,连那声音也是极柔的,叫人在他面前,呼吸也不敢大一点,只怕惊扰了他。

      “领主大人不必客气。”

      当朝第一乐师,巫女后人月简娘的秘徒,琴止。

      有一种模样的少年,第一眼是惊艳了时光,往后每见一次,便逐渐地,温柔了整个岁月。

      琴止微微低垂着眼,“何况若不是施蛊之人突然罢手,琴止也没有把握可以控制灾情。”

      君如月未再多言,同琴止一同回了府。

      往年这个时节的望谟已经春景如画,如今因为肆虐的蝗灾,绿叶刚刚抽出嫩芽便被席卷而空,寥寥倒似秋日。

      君如月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踏入忍冬阁,却见厅中一人跪在中央,坚毅刚强的脸上满是凝重的神情。

      君云烈。

      君如月上前欲要扶他起来,“将军这是做什么?”

      擅自从京城赶来之事他早已恕他无罪,他知道花辞的脾性,她看似柔弱无依,内心却柔中带刚,十分有自己的担当。

      可若是谷薇儿所为,他又该有另一份考量了。

      “领主,属下擅自回城,未能保护夫人周全,以致……”君云烈跪地不起,沉声说着。

      君如月心头一紧,“以致如何?”

      “煊帝数日废了许皇后,改封夫人为谛国新后。谛国早已民怨四起,如今剑盟炎天公子已经一路大捷,直逼京城,届时,夫人安危难测啊!”

      君云烈一口气说完,语气中满是愧疚,“属下知道治理蝗灾至关重要,这才严令压下所有的消息,等到今日才敢禀告领主。”

      言罢,将腰间佩剑解下,双手托举至额前,“属下未能保护夫人在先,隐瞒消息数日在后,其罪当诛,请领主赐死。”

      君云烈抱着必死的决心举着剑,等待一向敬重的主子给予最终的责罚,然而他等了很久,久到他开始怀疑方才的话有没有真的说给君如月听,面前的人仍旧不发一言。

      他只得放下剑,抬起头。

      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场景。

      午后的阳光平静地铺洒进来,宛如寂静的春藤安稳地攀附在君如月的侧脸上,萦绕成优美的弧度。

      他眼中的光彩是叫人难以形容,并非俯瞰天地的豪迈,并非悲天悯人的慈悲,只是微微带着希望般的,缱绻着无尽柔情的光彩。

      然而他没有笑,微微抿着唇,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心中有某些疑问终于豁然解开,所有的顾虑一齐消解,似乎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事羁绊着他的思绪。

      那样的表情,宁静,从容,安然,静谧,通通都难以形容,哪怕只看了一眼,就永远记在了心底。

      那是佛一般远离尘世的,脱于世俗之外的神情。

      君云烈也许永远也不能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分明能让人失魂落魄心急如焚的消息,居然会换来这样一个神情。

      彷佛无悲无喜,又似乎大悲大喜,然后君如月许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时光也随之凝滞。

      君云烈又等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等到阳光的影子渐渐下移,他久跪的膝已然麻木,他终于听到他的声音,“将军回去吧,非尔之过。”

      君云烈抬起头,刚毅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君如月虽然以温文如玉闻名,然而一向军纪严明赏罚有别,如今不加任何责罚便……

      “领主,属下……”君云烈嗫嚅了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君如月望了望他满是迟疑的脸,挥了挥手,便径自转身走向书房。

      不去理身后的人的疑问,君如月一步一步,走进书房,那里挂着一幅字。

      天,下,归,心。

      他仍然记得那个阳光静好的清晨,花辞是怎样一笔一划,勾勒出这四个字。

      天下归心。她曾问他,此意何解?

      他仍然记得那个时候她的不解的神情,他仍然记得当初他对她的了解。

      那样的试探性的问题绝非她所想,就像如今的境况,也绝非她的愿望。

      他的花辞,虽然顶着烨天阁少阁主的身份,虽然自幼受着冰冷残酷的训练,虽然现实曾一次次逼迫她顺从另一个自己,虽然曾经手染血腥,虽然曾经满身杀戮,然而,她的心,一如既往地期盼着,现世的安稳。

      她也许不好,非常不好,不够善良,不够聪慧,然而她渴望安宁的心,他一直都知道。

      也许他也曾一次次被谷薇儿所蒙蔽所欺骗,然而此刻,在谛国即将改朝换代的时候,在印证着天下归心的时候,他终于清晰地明白一切。

      是夜,春风送暖,孤月高悬,君如月仍旧坐在书房内,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保持着一种等待的姿势。

      月半明时,夜更深。谷薇儿一人一骑,终于赶到了领主府。

      才刚下了马,府门便开了一条缝,君采儿从里走了出来,一面笑着,“大人傍晚下令要我日日在此等候,没成想头天晚上,便把夫人盼了回来。”

      谷薇儿见她神色如常,彷佛对如今世事丝毫不知一般,巧笑着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包袱,将她往府里引,“夫人是知道南安灾情已解,才赶着回来的吧?”

      “领主在忍冬阁等着夫人呢,夫人一路辛苦,早些休息,有什么只管吩咐奴婢。”君采儿提着灯笼,一路将她引到忍冬阁外,才侧身让她进去。

      谷薇儿微微颔首,一直没有说话,稍稍迟疑,便走了进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噬亲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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