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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君子如月 ...


  •   望谟城外的青连山青峰环绕,袅袅白云有如白纱一般幽缠于山间,山脚下郁郁葱葱的树林深处 ,有一处不大却十分精致的别苑。

      马车便停在别苑门前。君如月扶着花辞下了车。

      花辞勉强站定,缓缓抬眼看着这多半由竹子建造的别苑,轻轻地念出门上木制匾额上的题字,“望天小筑”。

      君如月看着她轻笑道,“原来姑娘识字。”

      “我不记得了,只不过这几个字,我恰好认得.”花辞在他面前十分放松,对着他眨了眨眼睛,”这些字是你写的吗?”

      似乎是被他感染,花辞发现自己说起话来,也变得同他一样,很慢很轻。仿佛在喧嚣的红尘中,寻到了一处久违的安宁,便那么小心翼翼,害怕失去。

      君如月长身玉立,秋风轻拂着他柔顺的发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带着她走进望天小筑。

      小筑的院墙也由竹子围成,与竹林连成了一体,便是在秋日的寂寥中,也生出一份盛夏未去的盎然。院中有一方小小的池塘,池塘里的水澄澈干净,可以看见天空和白云清晰的倒影。

      “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天空很蓝?”

      君如月轻轻问道,犹如星辰般的眸子闪烁着周围的剪影,那样的特别,那般的安静。

      花辞的心在片刻间,恢复了安宁,她抬了抬头,对着他笑着,语调轻柔,“所以才叫望天小筑吗?”

      君如月嘴角的弧度向上了些,“是。”

      花辞看着他的脸,没留意脚下的门槛,在她摔倒之前,君如月稳稳扶住了她。

      他的手很有力,可是她的胳膊并没有感到半分疼痛,花辞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浑厚的内力护住了她的右手,同他的人一样温和。

      他果然是有武功的。花辞心里的声音冰冷地告诉她。在那一瞬间打破了犹如幻想一般的安宁。彷佛是一潭沉静的水中,突然砸落一块寒冰,不似巨石,没有疼痛,却冰冷彻骨。

      花辞几不可见地轻轻颤抖了下,咬了咬唇,将心底的恐惧生生压住。

      君如月扶着她到小厅的竹椅上坐下,“如果你喜欢这个地方,就在这里住下,我会找到最好的大夫医为你医治,可好?”

      花辞没有理由拒绝,她望着他深邃的漆黑的眼睛,声音如同清风一般轻柔飘渺,“好。”

      所谓的江湖,总有一两个神秘的组织,在某个神秘的地方。谛国江湖中的烨天阁,便是这么一处所在。

      一个首领通常都有一明一暗两队人马,烨天阁阁主谷乐之,便有明、暗二使令。

      此时,烨天阁主阁白玉阁内,明使令炎戈,暗使令离涯,正恭敬地站在阁主面前,听候发令。

      这两人的打扮倒是很符合各自的身份,炎戈一身红衣,神情热切中带着几分傲气,双手环胸,微微昂着略略有些胡茬的下巴。

      离涯全身墨黑色的袍子,黑眸幽暗如深渊,脸色沉静无波,倒是肤色,有些常年不见天日般的苍白。

      他们也许是截然不同的人,却都听命于同一个人,谷乐之。烨天阁阁主,谷乐之。

      此时的谷乐之正立于桌前,一袭青衫,浅笑垂首,执笔挥毫,半点戾气也无,宛如一个满是书卷气的书生。

      他看上去很年轻,与炎戈离涯相差无几。

      从炎戈记事起,他就是这个样子,现在,仍然一如从前。

      没有人知道,烨天阁阁主的年纪,也没有人知道,烨天阁究竟存在了多少年。

      “一个月前,临溪城出土了一件宝物,传闻是护国之宝—紫念根,现下正秘密运往京城。算算日子,应该快到望谟城了。”

      谷乐之仔细地写好最后一个字,不急不缓地直起身子。

      他说话的样子,也像一个书生,仿佛现下,正在跟同窗挚友谈经论道,言笑晏晏。

      炎戈放下环绕在胸前的手,接道,“恐怕这次,定是由君如月护送宝物到煊帝面前!”

      离涯神色一凛,立即单膝跪地,冷峻的气息瞬间凝滞,“属下领命。”

      谷乐之悠然地放下笔,轻笑颔首,“很好,不过,要等到了京城再动手,望谟城自会有人接应你们。”

      离涯恭敬领命,带着莫名其妙的炎戈退了出去。

      炎戈抱胸站定,斜了斜嘴角,“我们领了什么命啊?”

      离涯径直向前走着。头也不回道,“夺宝。”

      炎戈望着他的背影耸了耸肩,“好啊!反正我闲着正发慌呢!”

      白玉阁内,谷乐之细细看着墨迹未干的四个大字,“天下归心。”

      君如月站在望天小筑的池塘边,微微昂着头哦,似乎又在仰望天空。

      淡然的笑容和着斑驳的光影,平和得仿佛一幅画。

      花辞不忍心打扰这幅画,所以她站在门边,远远地望着他。

      在你的心里,有没有一个人,每当你见到他,你的心,便宁静到只剩下心跳声?

      在你的心里,有没有一个人,曾经给了你一副水墨画般的场景?

      从此,你记忆的深处,便只剩下,那个静立的背景,随着岁月的流转,却不曾模糊半分。

      她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他自那日离去后,终于过来看她。

      君如月察觉到她的存在,回过头来,“你醒了?”

      花辞点点头,走到他的身边,语气中颇有些感慨,“已经好久没有在醒来的时候,还安安稳稳地睡在床上了.”

      君如月的笑容加深了几分,“那就好。”

      这三日,每天晚上她的房门口都有三个武功高手把守,一旦她走出房门,立即就会被点上睡穴,再由照顾她的云婶扶她回去。

      这些,花辞都不知道,只是,如果只有花辞一个人就好了……

      花辞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池上的残荷,轻笑了声,“留得残荷听雨声,你真是个很有雅兴的人。”

      君如月看了看她,轻轻笑了,那笑容干净地彷佛出水的芙蓉,他的声音清幽却不飘渺,“我听不见。”

      花辞不觉愣了愣,以为他在打哑谜,问道,“为什么?”

      君如月仍是笑着,脸上的光彩没有半分减弱,“我是个聋子。”

      花辞愣住了,她实在不敢相信,世间会有这样一个聋子,人称君子如月,惊才风逸的,聋子。

      她小心翼翼地说,“我一点也看不出来,你是个聋子。”

      君如月看着她有些歉疚的脸,笑意不变地说道,“在我十岁之前,我都在被父亲训练,如何才能让别人看不出来,南安领主的继承人,不是个聋子。”

      花辞忽然有些心疼,她微微皱了皱眉,“那你一定很辛苦。”

      君如月又望向那片残荷,眉眼之间并没有半分痛苦和忧愁,“虽然我听不见,可我能通过读唇语,了解别人的意思,我虽然听不到风声雨声,却可以通过它们影响的景物感知它们的旋律。也因为听觉的丧失,反而使其他的感觉更加敏锐。呵,我还可以看见碧蓝的天,还可以闻到花草醉人的芳香,最重要的是,我还可以说话,可以让别人听到我的声音。”

      花辞静静地听他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说话总是很慢很轻,为什么他总是喜欢看着别人的脸,她可以想象,在一个完全无声的世界里学会说话,需要怎样的付出。

      她如水镜般的烟瞳中渐渐有了湿意,自己和他相比,是不是,太没用了……

      君如月转过头,对上她半含着泪光的眼睛,“所以,我和你一样,也是个病人,花辞,你愿意和我一样,做个快乐的病人吗?”

      花辞也笑了,她坚定地点点头,她同意这样的想法,尊敬这样的想法。

      “那么可以告诉我,你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君如月认真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安定人心。

      花辞回望着他的眼睛,眼中盈满了期望,却分明掩饰不住那些无助和恐慌,缓缓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你的身体里,有另一个自己?”

      君如月顿了顿,终于轻轻摇了摇头。

      花辞就像在一瞬间再一次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她很想别过头去,可是她必须面对他,才能让他“听”见。

      似乎能感应到她的想法一般,君如月立即命人拿来桌椅纸笔,扶她到桌前,替她研磨,他轻柔的声音近在她的耳旁,“如果说起来会很难过,那就写吧。”

      花辞感激地看着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在上好的宣纸上,写下娟秀的字迹。

      “我现在能记得的,是一个月前,在许家村醒来的经历。我从哪里来,我要做什么,我都不知道。可我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名字,也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我觉得,我的身体,是被另一个人控制的。我经常会发现自己说出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话,做出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就连我现在写的东西,我也不能肯定,是出自我的本意。我的身体里时常出现另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对我说话,告诉我该做什么,等那个声音暂时消失的时候,我就仿佛是,做了一场梦,然后发现自己的手上,身上,全都是血!”

      花辞的字越来越潦草,到最后,甚至连笔都拿不稳了。

      血字还未写完,花辞忽然扔掉了笔,似乎心中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她紧紧捂住耳朵,拼命摇头,“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君如月赶紧扶住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花辞抬起头,满脸泪水地看着他,眼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慌乱,“你知道吗?那天如果你没有救我,我一定会杀了全村的人!我好像会一种很恶毒的武功,那个时候,她就在告诉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君子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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