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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妹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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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来没有放肆地待过他,她黏着于他的感情总是畏缩的。她面对他真正欢快的笑只有一次,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自此她开心的笑时对着的总是别人而不是他。家里能和她玩的家仆或者丫鬟,她都愿意缠着他们,即使只是拉着他们的衣袖任任性,耍耍赖皮她都能得到极大的满足。而她每次见到他时却总小心翼翼,一张小脸微微紧绷,连眉眼里都藏有细细的紧张。而天可怜,她竟以为他是不知。每次见到他便收起笑,轻轻的拉过他的手,小心的看他。那如花般绽放的孩童他只见过一次,竟只有那么一次。
他也曾问过她,小聆儿,为什么每次见到哥哥便不高兴来?她却没有答过他,每次都把头埋起来像做了天大的错事,而握着他的那只手却更用力起来。他看到她那般模样,于心不忍便也作罢。可是有一次她却是回答了他。她说,哥哥,你是有病的啊,我总害怕你若犯病了怎么办。她却又不忘轻拍了拍他的胸口,哥哥,这里,你难不难过。他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天他躲在被子里竟是哭了一夜。病了那么多年,他都没有哭过。他也只是个孩子,那么苦的药,那胸口的痛,他都没有哭过,可那一夜他哭得声嘶力竭。终也被母亲听到,看着他母亲也慌张起来,她怕她的孩子是要放弃了所以才不顾一切起来。他却不理会只是哭。她也听到,奔到他房间里来,直愣愣的看了他半天,哇的一声便哭起来任谁也哄不好。母亲着急的看着这两个孩子不知怎么办才好,歪过头去自顾抹起眼泪来。
看到她哭,他慌了一下,停了下来,叫她,小聆儿,怎么了?
哥哥,她蹭过来替他擦眼泪,哥哥,痛得厉害?
他摇摇头,她却突然抓过他的衣襟,眼睛直直的看他,哥哥,我一定救你,我若食言就拿我的命来换。
他一惊,她已松开了他。
而今天这样的局面是否就是当年誓言的应验?他摇摇头,不愿去想,却无奈记起临死时,她看着他,她说,哥哥,我把命还你了。
窗外的夜风又凉了几分,这偌大的庄院子自那次大变后也越来越荒凉了。他弯下腰紧紧按了按胸口,一低头便吐出口血来,那胸口的痛暂时缓了缓。他仰面靠在躺椅上,他知道他没有多少时日可拖了,他歪过头嘴角竟挂了一丝笑。这个过程他等了多久,他似乎自己都已忘了。可是他知道他等的厌烦了,那个他从一出生便开始等待的过程竟是一个等死的过程。他笑了笑,他想这天是知道他终究是要对不起她的所以才从一开始便安排好他的报应了吧。
这样的结果你满意吗?他对着屋内幽深的虚无,轻声问。
不,她怎会满意,她那愿意用命来换的哥哥若是落得这样的结果,她怕是连天神也要怨了吧。
他没有回头,云翳那一袭白衣,莫说是气味便是连声音他也辨得出来。
她伏于他的膝头,长发泻下,我答应过慕容花景照顾你,我若违誓,她必来寻我。她是不死之身,我相信她。
他牵了牵嘴角终是没说什么。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自头顶顺势而下,他撩起她的发梢,把玩于手掌间,复又放下。
他闭上眼,轻轻拍她的后背,不死之身吗?还不是一样死于人心。她问我,哥哥,为什么他们不喜欢我,这她至死也惦念的问题我终是没能回答她。他们不容她,因为她的心与他们不同,那样的澄明,他们是害怕的。
那为何不说与她听?
何苦呢?纵使她能明白,还不是一样要困惑,在复杂的道理也是简单于人心呢。你说得没错,便
是连我也不愿放过她,他们本就在利用我,我原就知道。
她自知无法开解他,便不作声。她亦是聪明的女子不做徒劳无功的事。
哥哥,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他喃喃着,沉沉睡去。
她抬起头,目光掠过他苍白的脸。她一直觉得小聆儿待她是如此之好最后在他身边留下的是他。可是他却知道,在他的梦里留下的却只有那一抹火红,那如花瓣绽放的孩童是他一辈子的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