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日月》离思

2、双面(下）

　　——你的身体好冷！
　　——请你给我温暖好不好？
　　低沉的声音带着诱惑和渴求，念风揽住他略显纤弱的腰，低头吻上他薄荷般清凉的嘴唇。认识晨曦的时间不算短，也常常会被他出众脱俗的容貌所吸引，不管是张狂的，顽皮的，还是偶尔玩一下深沉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人移不开视线，但对这个美丽却顽劣的孩子，念风却是头一次产生想要和他亲热的冲动，也许是因为此时的晨曦看起来与平时那么不同，仿佛卸下了阳光的灼热，如夜晚的白色月光，淡淡的，清凉的，忧伤的，孤寂的，令人心痛和向往的，无法抗拒的蛊惑。沦陷，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念风不记得当时是怎样和晨曦告别的，只记得吻过之后，晨曦仍旧凉意沁人的身体在自己的怀抱中颤抖的时候，晨曦的母亲回来了，她看着他们，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慌张和担忧，却并没有什么不悦和责问，仍旧温和的和他打招呼，但念风已不敢久留，便匆匆的告辞了。
　　第二天的晨曦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张扬，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猖狂模样，让念风觉得昨天发生的事情或许只是一场梦，可是昨日的感觉又分明那么真实。
　　念风忍不住拉住他的手，是他所熟悉的温热，已不似昨日的那般冰凉。
　　——你……病好了吗？
　　晨曦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神色，但很快又满不在乎的笑起来。
　　——好了，好了！……对了，物理作业借我copy一下……你发什么呆！快点！
　　结果就是这样，每次念风提起那天傍晚的事，都会被晨曦以种种借口转开话题，久而久之念风也不再问，只是自那以后，他开始更注意起晨曦来，不是从前那样纯粹欣赏的目光，而是恨不得探进他的灵魂，将他光与暗的每一面都看个透彻。
　　念风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爱上晨曦了，还是，他喜欢的和追寻的还是那个傍晚里，突然变得静谧的，冰凉的，忧伤的，甚至害怕阳光的晨曦。他隐隐的感到晨曦的身上藏着某种神秘的东西，却又说不上是什么。到如今，又四年过去，那样的他只出现了那一次，即使偶尔流露出那样的神色，也是转瞬即逝，不是那一天的感觉，但即使如此，仍旧叫念风无法抗拒，就像刚刚喝醉酒的晨曦问他是否喜欢他的时候，那样寂寞忧郁的眼神，念风无法对他说“不”，但是仍旧迷惑——
　　一样的面孔，不一样的感觉，却不知自己想要得那种是不是真的存在？
　　念风有次曾半开玩笑的对晨曦说，我还是喜欢你深沉一点的样子，就像那天……
　　那时晨曦幽深的黑眸中，神情莫测，最后却是一撇嘴，一瞪眼，一拳捶过去，
　　——那样的我你也受得了？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自嘲的笑笑，一抬头，家门已赫然在眼前，闲逛了很久，最终还是不知不觉的走回来了，毕竟，家是这个喧嚣而寂寞的城市里唯一属于自己的归宿，虽然这个家曾经令自己很不愉快。十年前，他和小自己六岁的弟弟几乎每天在父母的争吵声中惶惶度日，终于有一天，母亲带走了小弟弟，再也没有回来过。父亲是个很成功的商人，一忙起来能几个月不回家，常常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房子。
　　说起来，晨曦的家庭背景和念风很相似，同样都是单亲家庭，不同的是，晨曦的父母不是离婚，而是在晨曦出生没多久后，他的父亲就去世了，他的母亲独自一人将晨曦带大。晨曦的父亲没有照片留下，仅有一张画像，但已足够展示他令人震撼的美，丝毫不沾人间烟火，好似从天国降临一般。当时念风看看晨曦，又看看画像，调侃的说，“从前我一直认为你是古今天下第一美男，现在看来你只能排第二了！”本以为晨曦会一拳打过来，没想到他却安静的全神贯注的看着那幅画像，专注的侧脸在柔和灯光下显得格外动人心魄，忽然他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念风，眼波流转间的寂寞和深情霎时令人沉醉。
　　——现在我能明白为什么妈妈一直不肯再嫁人，她不会再爱上别人，因为，曾经沧海。
　　曾经沧海……
　　少年的心事昭然若揭，当时的晨曦，在念风的心里，是除了那个傍晚之外最令他无法忘怀的一次。
　　胡乱的想着心事，念风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这时，一声淡淡的，低沉而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念风——”
　　念风心里一惊，久违的声音让他喜悦而慌张，回过头，晨曦苍白的脸映在淡淡月光下，周身散发着凄清的光晕，黑色的眸底隐约闪着微不可见的暗红光芒，在夜色中流泻着惑人的光彩，暗夜中的精灵——
　　一时间，念风觉得灵魂都不是自己的了。
　　“晨…曦…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念风吃惊的看着眼前人。
　　“念风——”晨曦缓缓地走到他面前，淡然却渴求的开口，“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我也想要你的祝福！”
　　“也？”念风震惊，我们不是刚刚还在一起喝酒？我不是已经祝福过你了吗？为什么……“难道你……不是…晨曦？”
　　“我是不是晨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也一样实实在在的存在这个世界上，”晨曦抬起手臂抚上念风的面颊，沁人心脾的凉意游走在全身的每一处神经，撩拨起多年的记忆和追寻，心潮激荡起来，内心的渴望几乎要决堤而出。
　　而那两片绯红的唇还在吐着魅惑的话语，“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和晨曦一样——爱你……”
　　念风捉住他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手心，坚实的骨节，冰凉的触感，才让念风确信这不是做梦，不是喝醉酒出现的幻觉，四年前的那个“晨曦”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了，而且他还对他说——
　　我和晨曦一样——爱你！
　　可是你究竟是谁？念风兴奋又迷惑，太多的疑问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刚要开口询问，却被薄荷般的吻堵住了双唇。
　　这才是记忆中的感觉，念风忽然明白晨曦吻他时他为什么要推开，即使是一样的面孔，他却不能给他想要的感觉。而现在，眼前这个人，才是他一直追寻，一直想要去爱的。沉醉在冰凉的吻里，尽管还有重重疑虑和不解，但在这一刻，念风已经把混淆多年的两个身影分开了，他们是不一样的，一个如炽热艳阳，一个如清冷月华，光与暗，冷与热，分明是两个极端，这么不同，为什么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还是，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人？晨曦的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你不专心！
　　苍白而宁静的面庞忽现不悦的神色，甚至是有一点失望和不安。——还是……你喜欢的是晨曦却讨厌我？
　　——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谁！这么多的疑问你叫我怎么安心？我要弄明白自己一直想念和追寻的人究竟是谁，我要确定此刻我拥抱和亲吻的人是谁，我不想把你和任何人，或者……任何一种灵魂或人格混淆，因为——
　　念风顿了顿，握住他冰凉的双手放在胸前。
　　——因为，在我心里，你是最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