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日月》离思

1、双面——光之王子，暗之精灵（上）

　　——念风，你喜欢我吗？
　　寂静月色下，两个高大的身影互相扶持着走在午夜人烟渐少的大街上。晨曦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念风身上，带着浓浓的醉意问道。
　　——你喝醉了！
　　念风淡淡的说，附带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才没有呢！
　　某人极力否认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继续追问，
　　——念风，你喜欢我吗？你回答我啊！
　　晨曦抬起头，酒醉后的双眼微微泛红，魅惑而迷离，隐隐的透着忧郁的神色，那么深情，那么寂寞，全然没有了平日的飞扬不羁和桀骜不驯。对这样的晨曦，念风是最没有办法的，他不得不承认晨曦这样偶然一现的忧郁神情让他无法抗拒。
　　——是……
　　——真的吗？可不要因为今天是我生日你就哄我！
　　——怎么会？……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带着白兰地香气的吻便贴上了他的嘴唇，温热的，甜腻的，却不是念风记忆中的感觉，虽然只有一次，但他仍然记得，晨曦的嘴唇应该是清清凉凉，好像含着薄荷糖的感觉。可是——好像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一念之间，念风便推开了沉浸在热吻中的晨曦，虽然是很轻柔的推拒，晨曦的脸上仍露出失望的表情，念风安慰的搂紧他的肩膀，
　　——别闹了，我送你回家！
　　晨曦出乎意料的沉默着，没有任何反驳和要求。平日里走到哪都能掀起海啸的晨曦喝醉后却从来不大吵大闹，但像“你喜欢我吗？”这样的话，骄傲的他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问的出口，醉亦是醒。
　　将晨曦送回家，念风一人在街上慢慢踱着步，不想回家，反正回去也只是一个人，冷冷清清。今天是晨曦二十岁的生日，又是暑假期间，不用担心上课，于是念风也喝了不少酒，城市里闪烁的霓虹晃得他一阵阵晕眩，脚底轻飘飘的让他有种虚无和不真实的感觉。
　　认识晨曦的那年，念风和他都是十四岁，刚刚升上高一，记得开学的那个早晨，迟到的晨曦在上课铃响起的那一刻风风火火的冲进教室，像清晨阳光下不安起伏的海浪，一下子掀起班里所有男男女女的心潮。念风不得不承认，晨曦很美，虽然用美来形容一个男子似有不妥，但晨曦绝对称得上这个字，念风从未见过那么干净的面庞，那么澄澈的双眼，眼波流转的霎那，蓝天碧海都黯然失色。
　　那美人用他漂亮的眼睛扫视全班，然后走到念风的同桌旁边对他耳语几句，那同学便乖乖的让位，晨曦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上去，转过头勾起一边的嘴角冲着目瞪口呆的念风微微一笑，念风才知道，原来一个笑容，就可以这样惊心动魄。
　　那时念风还看不到那个惊为天人的笑容背后隐藏的邪恶本质，于是在以后很长时间里念风都无限感慨，有那么一张美丽面庞的人怎么会有那样恶劣的个性，就像一片风暴海，所到之处风横雨狂，而这个小魔星似乎对其他人没什么兴致，偏偏盯上了善良宽厚的念风，对他胡闹搞怪甚至撒娇耍赖，而念风既不会害怕讨饶也不会气急败坏，从来只是温和淡定的一笑置之。
　　念风不知道，他的优雅宽容，他暖如春风的笑意，无意间，已悄然征服了那颗海一般桀骜不驯的心。
　　渐渐的，两人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从高中到大学都没分开过。晨曦那种顽劣的性子始终没什么改变，念风的地位却从最初的被整对象变成了现如今唯一能克制这个小魔星的必胜武器。身边的朋友都知道，只有念风会容忍晨曦的所有任性，晨曦也只听念风一个人的话。
　　然而长久以来，念风还只是把晨曦当成亲密的朋友，或是一个顽皮的却要让人心疼的弟弟，虽然事实上还是晨曦要大一些。直到两年后的某一天，他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晨曦。
　　那年正是高三，大家为了高考忙得焦头烂额，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晨曦到念风家里做作业，临走的时候将一本书落在念风家里，等念风发现时已是傍晚，念风匆匆赶到晨曦家，发现晨曦的家门虚掩着，他敲了好久的门却没有人应，喊晨曦的名字也没有人答应，想要直接推门走进去又觉得不礼貌，正踌躇的时候，屋内传来一个声音，“请进！”
　　那个声音他并不陌生，是晨曦的，可是隐隐的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和平日里晨曦热情飞扬的声音比起来似有些低沉和清冷。带着一肚子狐疑，念风推开门走进去，屋里没有开灯，客厅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夕阳的光芒丝毫射不进来，沉闷的黑暗让念风胸口发紧，便伸手打开了电灯。
　　房间变亮的一霎那，念风看到一个男孩站在客厅尽头，匆忙用手遮了下光，然后很快放下手对念风淡淡的一笑。
　　“晨曦，你搞什么鬼！大晚上的不开灯，你不是这么早就要睡觉吧？伯母呢？”见是晨曦，念风松了一口气，大步朝他走过去，把书塞到他手里，“你的书丢在我家了，你可真是迷糊，丢三落四的！”
　　“谢谢！”晨曦微笑着回答，仍是低沉清冷的声音。
　　“你说什么？你对我说——谢谢？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两个字了？”念风夸张的叫起来，若在平时，晨曦一定会满不在乎的说，“迷糊就迷糊，有什么关系！反正有念风帮我想着呢！”可是现在这个视五讲四美如粪土的家伙居然也会使用礼貌用语了！“难道太阳从东边落下去了？”说着，念风还煞有介事的去掀窗帘似乎想真的看看太阳究竟在那一边。
　　“不要！”晨曦马上扑过去按住他的手，“不要打开！”幽深的黑色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焦急和惊恐。
　　念风愣住了，手上传来的过于冰凉的触觉让他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念风早就知道晨曦家的习惯，就是不管白天黑夜阴晴冷暖都拉着深红色厚重的窗帘，白天也要靠开电灯来照明，这种习惯让念风觉得很奇怪，他从来都不觉得这个以晨曦为名的男孩会惧怕阳光，他一直认为晨曦就像一个全身笼着日色光华的王子，张扬不羁，光芒四射，可是这种怪僻又该如何解释？百思不解，而每次向晨曦问起时，他只会鼻子一哼，不屑一顾的回答，我就喜欢，你管得着？
　　念风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眼前的人，熟悉的身形，熟悉的眉眼，分明是晨曦没错，可又和平时的他不同，脸色更加苍白，衬着两瓣红唇格外的鲜明，眼神不似平日里的狂放，更加柔和迷离，一个顾盼闪烁间，仿佛洒下一室缱绻星光。不是汹涌澎湃的风暴海，却像风雨过后沉静的太平洋，不是张扬耀眼的炽热阳光，却像月亮一样优雅，清冷，娴静，带着淡淡的忧郁，寂寞和深情，好像完完全全的变了一个人。
　　如此细细看来，念风才觉怦然心惊，像是掉入温柔月色中，欲罢不能。
　　晨曦的手依然按在念风的手上，冰凉沁骨，念风反手握住，“晨曦，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手这么凉？”生病也许是可以解释一切奇怪现象的理由。
　　晨曦愣了一下，很快又点点头，乖巧的回答，“是…你说病了就是病了……”
　　“这是什么话!”念风撇撇嘴，此时的晨曦真不是一般的怪异，但担心的心情占了上风，念风也顾不上思考什么原因了，拉起晨曦的手向他的卧室走去，边走边唠叨，“生病了就好好休息，今晚不要看书了，要是明天老师提问到你也没关系，有我呢！……”
　　进了卧室，又是不出意料的黑暗，刚要开灯，那只冰凉的手再次覆了上来，“等等，念风！”
　　“怎么？”突然觉得自己的名字用这种低沉的声线念出来格外的好听。
　　“你一定很他讨厌这样的黑暗吧？”昏暗光线下他的眼睛仿佛夜幕中的星辰一般洒着清辉。
　　恍惚间，念风觉得眼前人好像暗夜中的精灵，却依然寂寞无助，忧郁的双眼似乎在强烈的渴求着什么。
　　“有你存在，黑暗似乎也不那么令人讨厌了！”念风用无从有过的煽情语调说道，又是及其认真的。
　　随后念风被紧紧的抱住了，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抓住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全身上下都传来冰凉的触感，如被冰浸一般，念风却不舍得将他推开。
　　“你的身体好冷！”
　　“请你给我温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