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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青浦镇 7 ...

  •   晏云川看着纸人,眼珠子一转,道:“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可是他死了,我只不过变成个丧偶的小寡妇,你可曾听说过‘寡妇门前是非多’,青浦镇生育崇拜这样厉害,万一李大少爷死了,他们直接把我过给李老爷了,怎么办?”

      纸人怒不可遏:“你不信我说的话!”

      “信啊。”晏云川说,“你说的我都信,只是我连李大少爷的面都未曾见过,要怎么杀他?而且,万一我对这位李大少爷一见钟情了,心甘情愿地留在青浦镇给他生孩子呢?”

      纸人见说不动晏云川,气得说:“你等死吧。”

      李大少爷是这样关键的人物,哪里是晏云川轻易能杀死的。晏云川始终没有忘记他不是青浦镇故事里的人,他是红庙街影院系统的亡魂,要找的是“龙标”。

      晏云川对纸人道:“我要睡一会儿,你替我留意外面的动静,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叫醒我。”

      “你怎么还有心思睡觉?”纸人觉得不可思议,“你马上就要死了!”

      “我要是再不睡一会儿,可能就熬不到明天早上了。”说着,晏云川闭上了眼睛,呼吸慢慢变得规律起来。

      纸人气得在晏云川的胸口上踩了好几下,晏云川没有搭理他。

      直到钟声响起,天边破晓,晏云川才缓缓地醒过来,他没有着急睁开眼睛,而是继续闭目养神。

      他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鞋履踩过枯叶的声音。

      脚步声很轻,纸人不知是没发现,还是故意不提醒晏云川。

      那人走入子孙娘娘的正殿,脚步一滞。晏云川闻到一缕很淡的花香,他猜到了来人是谁,却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晏云川一声不吭,安静地躺着。那人弯下腰,把手指放到晏云川的鼻子前,晏云川听见他的呼吸声,似乎因为紧张变得急促。

      他手指有些微的颤抖,低声喊道:“醒一醒……”

      晏云川睁开眼睛,果不其然,来人是季砚柏,他弯起嘴角,打了个招呼:“早。”

      季砚柏的手上还捧了一束沾着雨水的琼花。他看见晏云川忽然睁开眼睛时愣了一下,然后背过身去,长舒了一口气,把那束琼花放到子孙娘娘殿里的花篮上。

      晏云川站了起来,走到季砚柏身后,问他:“你猜我喝没喝青浦河的水?”

      昨晚进子孙祠前,晏云川问过季砚柏有没有什么关于应对子孙娘娘的办法,季砚柏告诉他,只有喝下青浦河水的人才能活着出来。

      但晏云川没有喝青浦河的水。

      季砚柏转过头,看见晏云川在笑。晏云川笑起来的时候,一边脸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看起来无害又明朗。

      季砚柏没说话,晏云川也不追问,他捡起一块神像碎片收到怀里,小纸人很不喜欢神像的碎片,在晏云川的怀里扑腾了两下,于是晏云川又捡了一块碎片放进怀里。

      纸人大约是意识到晏云川实在不是个讲道理的人,于是蔫了下来,安安分分地在晏云川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待着。

      “接下来去哪儿?”晏云川走到子孙祠的门边,雨水从屋檐下成串落下来,他看向右侧偏厅,那幅百子图的颜色好像更鲜亮了一些,其中一个穿着福字肚兜的小孩,在画里靠右的位置,好像在对着晏云川笑。

      晏云川想了想,也对着那个小孩笑了回去。

      季砚柏恰好走到晏云川旁边,他看见晏云川笑得龇牙咧嘴,不解地问:“你在笑什么,牙疼吗?”

      晏云川:“……”

      他伸手指了指门外的那幅百子图,道:“你看那儿有个小朋友,他在对我笑呢,我倒要跟他比比看谁笑得更好看。”

      季砚柏惊讶地一抬眉毛,他低头看着晏云川,正色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晏云川指着子孙祠右侧厅里垒成塔状的陶罐,问他:“你看那里,看见了什么?”

      季砚柏说:“一棵琼树。”

      晏云川脸色一变;“这里你又看见了什么?”他转身指向身后的大殿,满地碎裂的神像碎片,原本慈眉善目的神被砸得稀烂,宝石镶嵌成的眼珠子滚落进耳朵碎片里,一片狼藉。

      “不可对子孙娘娘不敬。”季砚柏抓住晏云川的手指,将他抬起的手压了下来,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是晏云川先缩回手,神态自然地问季砚柏:“你看到所有神像都是完整无缺的是吗?”

      季砚柏倒是失神了一瞬,才点头说是。

      晏云川说:“如果我告诉你,我看到的是满屋碎片呢?这里的神像在昨晚被我全部砸碎了,究竟我看到的是幻象,还是你看到的是幻象?”

      季砚柏拧着眉头,没能回答晏云川的问题。安静了两秒钟,他就像个合格的NPC一样,再次开始给晏云川指引下一步的路:“该回李家给老爷敬茶了,若是误了时辰,会惹子孙娘娘不快的。”

      晏云川明白自己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于是跟着季砚柏走出子孙祠的正殿。昨日那个阿婆还在同一处地方编花篮,见晏云川和季砚柏走过,她抬头看了一眼两人,既不说话,也不阻拦。

      在晏云川踏出子孙祠的那一刻,身后正殿里的神像在顷刻间开始自动修补起来,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一块块碎片恢复到原位,十三座肃穆庄严的女神像在眨眼之间就复位完成,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晏云川和季砚柏都没有回头。

      山环水绕的青浦镇在晨间雾气弥漫,季砚柏跟晏云川一前一后地行过石桥,晏云川看了一眼桥边的石狮子,竟然真的在石缝里找到了纸人所说的血垢。

      他问季砚柏:“今日敬茶,李大少爷会同我一道吗?”

      季砚柏说:“不知道。”

      晏云川又问:“李大少爷是不是还有个妹妹?”

      季砚柏仍摇头,晏云川反倒觉得有些奇怪了:“你在李家这么长的时间,到底知道什么?”

      “我……”季砚柏想了想,“我好像要找个东西。”

      晏云川这才认真地看向季砚柏,像是终于对他说的话开始感兴趣:“你要找什么东西?”

      季砚柏迟迟给不出答案,那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他却想不起来,晏云川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在雾气里沿着青浦河一直走,过了石拱桥,左手边是白墙黛瓦的徽派院落,这些院子在白天也门锁紧闭,门把手的样式倒是精致,一对兽头咬着圆环,纹路都雕刻得精致。

      晏云川曾经在剧组里听负责造景的老师说过,这神兽叫椒图,是龙的九子,因形似螺蚌,性好闭,故立于门铺。

      用神兽做为门把手辟邪的习俗自古以来一直就有,饕餮、狮子样式的都很多见,椒图兴盛起来,还是在明朝时期。从这小细节来看,也符合晏云川对青浦镇年代的推测。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晏云川见了几十个椒图门把手,终于察觉出一点不对劲了:“季砚柏,我们从李家来子孙祠,走了这么久吗?”

      季砚柏也停下脚步,雨还在下,雾气更大了,他们已经看不清青浦河对岸的景象,那鎏铜的神兽好像睁开了眼,目露凶光。

      他们来的时候显然没有走这么久。

      季砚柏看着晏云川,面色迟疑。晏云川环视了一圈周遭,有几分无奈,他问季砚柏:“你到底知道什么?”

      季砚柏对青浦镇的了解,好像还没有他怀里揣着的那个纸人多。

      季砚柏犹豫良久,他眉尖一蹙,然后抬眼看向晏云川,明明神情犹疑,满是不确定,仍旧一字一顿地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我知道……你应该对我很重要。”

      晏云川一怔,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给紧紧攥住,暂停了跳动。还没等他把这乱糟糟的情绪理清楚,忽的,他们脚下的青石板路开始塌陷,毫无征兆地从河那头开始陷落——

      眨眼睛的功夫,晏云川脚底下踩着的东西就没了,他猝然失去了支撑点,往后一仰,掉进了青浦河里。

      季砚柏站得更靠河边,他甚至来不急把刚刚的话说完,就比晏云川先掉下去。两个大男人落了水,在弥漫的雾气里,却没见溅起多少水花。

      晏云川沉入水底,河水阴冷刺骨,带着腥味,直往他的口鼻耳涌入。晏云川是会水的,但青浦河与寻常的河川不同,这里的水压极重,晏云川连做个抬手的动作,都像是要挣脱一层又一层无形的锁链。

      他屏住呼吸,用尽全力地往岸上游,好一会儿工夫,总算探出半个身子。

      晏云川扶着岸边的石碓,抹了一把眼角的水渍,重重地喘息着。刚刚在水下憋着的那一口气,几乎要把他肺里的空气都榨干。

      气还没喘匀,晏云川睁大眼睛四处看了一圈,却没有看见季砚柏。

      “季砚柏——”

      晏云川的眼皮重重地一跳,然后猛地又吸了一口气钻进水里。

      在现实世界里,晏云川认识的那个季砚柏是不会水的,一点儿都不会,至少在他们十六岁分开之前,季砚柏连河滩的浅水区都不会去。

      这个季砚柏也不会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青浦镇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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