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卓越Y城 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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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之珩认识苏云起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那天，他因为不想继续跳芭蕾跟妈妈大吵了一架。
晏云川闻言，问乔之珩：“你不喜欢芭蕾吗？”
乔之珩托腮，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答案：“如果你是我的话，会喜欢芭蕾吗？我从四岁开始练习基本功，在那个年纪，你能懂什么是喜欢吗？选择芭蕾，完全是我妈的意志。她是个很优秀的芭蕾舞演员，因为嫁给我爸来到青州，后来又因为生育子宫发生了病变，这辈子都不能再跳舞。”
也许他们喜欢用鲜花来比喻女性，并不是因为美丽，只是因为这样美丽的事物只有那么短暂的花期。
鲜花种子破土而出，在阳光和雨露的滋养下努力长大，它付出的不比旁边的大树少，但最终繁盛的花期之后，雌蕊的子房发育成果实，鲜花需要把养分都留给果实，于是美丽的花瓣、花冠和花萼都会萎缩凋谢，这就是鲜花逐渐向后退的一生。
乔之珩说：“我到现在这个年纪，当然能理解她的不甘心。但怎么说呢，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普通的男中学生，我恨过她，因为作为‘母亲’拥有霸权，轻易就能干预我的人生。”
“那时候她说，如果我是个女孩儿就好了，我是个女孩，就不会这么不听话。我对她说，我也想我是个女孩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因为跳舞受到那么多嘲笑。”
晏云川看着乔之珩的眼睛，丹凤眼的眼尾泛红，这颜色让人想起振翅欲飞的凤凰尾羽：“可芭蕾不是专属于女孩子的，任何美的事物，对于女性和男性都是平等的。”
“是啊。”乔之珩点了点头，他的眼角毫无预兆地溢出一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是芭蕾的错，也不是我妈的错。”
“那为什么一个穿裙子的男人会被指指点点呢？”乔之珩用手背擦去眼泪，弯起嘴角，努力露出一个看起来并不快乐的笑，“不说这些了，说苏云起吧。”
苏云起对乔之珩来说，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女孩子。
乔之珩因为跟妈妈吵架后，哭着跑出了家门，他一出门，就遇到小区里最喜欢欺负他的那几个男孩子。
那些男孩子说：“哦，娘娘腔哭了！他比我妹看起来还弱，我妹都没他那么能哭。”
“乔之珩，其实你是个女孩子吧？”
“我们干脆叫他乔妹妹好了，乔妹妹！乔妹妹，你这样长大以后怎么讨老婆啊？”
愤怒又难堪的乔之珩终于爆发了，他冲过去想狠狠地揍那几个男孩子一顿，但对方人更多，乔之珩只打中了一拳头，就被他们几个一起掀翻倒地。
那几个男孩子按住乔之珩的手脚，其中一个男孩子甚至想要去扒他的裤子：“你们说，乔之珩会不会真的是个女孩儿？我们脱掉他的裤子，看看他有没有小鸡-鸡-吧？”
“好啊！”对于这些半大男孩来说，这似乎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乔之珩无助、痛苦、愤怒，那一瞬间甚至有了想死的冲动。
苏云起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她背着吉他琴盒，直接从后面对着那几个男孩子的脑袋一通抽，力气大得跟在游戏厅里打地鼠似的。
“什么混蛋玩意儿！”十八岁的苏云起已经长到了一米七四，揍几个毛都没长全的初中生跟玩一样，“都给姐滚。”
乔之珩蜷缩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糊满脸，还蹭了不少泥巴灰尘，又脏又可怜。
苏云起弯下腰，朝乔之珩伸出了手：“别哭啦，走，姐姐带你去洗把脸。”
乔之珩哭得打嗝，他泪眼朦胧地看着苏云起，十八岁的苏云起高挑漂亮，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蓬勃的生机，让乔之珩根本无法拒绝她伸出的手。
乔之珩也伸出了手，他看到自己指缝里的尘土，很快又要缩回去，想在衣服上擦一擦，但苏云起没有给他把手收回的机会，直接拉住了他脏兮兮的手。
“走吧。”苏云起对着乔之珩笑了一下，像夏天的阳光一样明亮，赋予万物缤纷的色彩。
苏云起带乔之珩来到了一家叫做“蘭”的酒吧，这是青州最早开起来的酒吧，在那个年代安抚过无数青年躁动的心。这个酒吧里也有一个常驻的乐队，名字也叫“蘭”，吉他手就是苏云起。
乔之珩在这里听苏云起他们唱歌，他们唱《海阔天空》：“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仍然自由自我，永远高唱我歌。”
苏云起告诉乔之珩：“你知道吗？酒吧本来不想要女吉他手，他们认为比起听一个漂亮女孩唱歌，不如让她当自己的女朋友更有面儿。但是姐姐我啊，偏不这样认为，我怎么就不能站着舞台上唱歌呢？我的吉他玩得比他们都好，我比这间酒吧里的所有男孩子都要酷，谁要是不服气，我就揍他。”
乔之珩也觉得苏云起很酷，她不只比这间酒吧里的所有男孩子都酷，她简直比全世界所有的男孩子都酷。
很酷的苏云起拍了拍乔之珩的头：“我认得你，上个月你参加芭蕾比赛得了全省第一名的横幅，现在还在学校里挂着呢。我们甚至看过你跳舞的视频，小乔，你太美了哦，像希腊神话里那种圣洁的小天使。”
这是乔之珩第一次被人夸赞，他再一次哭了起来，哭得直打嗝。
“‘美’不是只能用来形容女性的。”苏云起对乔之珩说，“老师他们都说你是天才芭蕾舞者诶，你为什么不对自己自信一点？不要被那些狭隘的看法所影响，我相信你会成为最好的芭蕾舞艺术家。”
认识苏云起后，乔之珩度过了两年多非常快乐的时光，苏云起教会他悦纳自己，教会他美的多元性。
就在乔之珩快要满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妈妈决定送乔之珩出国。她好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国内环境的不友好，又或许只是觉得乔之珩的天赋值得她付出更多，总之，她不惜卖掉了家里的房子，也要把乔之珩送去英国。
乔之珩仍然因为母亲的爱和期望感到痛苦，还是苏云起在鼓励他：“多好的机会，去吧。我听他们说，一个人能抵达的世界边界有一部分是由他们的朋友决定的，如果你去了国外，我的世界也会因为你的远行变得更开阔，这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
苏云起跟他约定，不论乔之珩以后去到多远的地方，苏云起都会在青州等他回来，乔之珩永远不用担心自己变成漂泊的浮萍。
苏云起还跟乔之珩约定，等乔之珩成为BRB的首席，她一定会去英国看乔之珩的演出，到时候乔之珩要给她留第一排的位置，要带她去英国各地玩，她还要去看贝克街221号看福尔摩斯。
但苏云起通通失约了。
“苏云起没有过完她的二十四岁生日。”乔之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他没有哭，“‘蘭’酒吧里最亮眼的那个女吉他手，被一个狗屎一般的富二代下-药糟蹋了，她去报警，但在调查后却被告知‘不予立案’，警方判定他们的关系是‘你情我愿’。”
晏云川看到乔之珩苍白的脸失去了所有血色。
“苏云起爬上了于邺家那栋还没修好的商场，从十七楼的天台上跳了下来。”乔之珩说，“我好像了解苏云起，她就是这样一个热烈的人，宁愿死也不会低头认错。她不是因为被指责成婊-子所以选择死亡，死亡是她对生活的最后一次反抗。”
“我又完全不了解苏云起。”乔之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我不知道她有重度抑郁，我不知道她有一个酗酒暴力的父亲，我不知道她从小就没见过她的妈妈，我不知道她在酒吧里唱歌其实也是为了给自己挣生活费……”
“我不知道苏云起自己在背后哭了多少次，她一直是我的保护者，直到她死了——”
直到她死了，乔之珩才看到故事的另一面。
“跟苏云起相比，我的那些痛苦根本不值一提。”乔之珩告诉晏云川，“进入红庙街影院系统，我的愿望只有一个，复活苏云起。”
“如果我们最终能够成为皇冠会员，我的愿望就是这个。”乔之珩说，“我回国那年，她酗酒的父亲就已经因为酒精中毒死了，现在于邺也死了，那些该死的人都死了，苏云起可以回去了。”
晏云川点了点头：“很好，不管我们是出于什么理由，我们都有着强烈的愿望需要红庙街影院系统去实现，相信我们一定能合作愉快。”
乔之珩没想到晏云川会这样说，他一怔，又说了：“是的。”
晏云川说：“轮流守夜吧，先休息，今晚暂时不出去，现在线索太少了，外面很危险。”
乔之珩点头：“好的，你先睡吧，我现在情绪不太好，也睡不着。”
晏云川理解乔之珩的心情，他没跟乔之珩客套，挑了几本书垫起来当枕头，又找了几张报纸摊开盖在身上，立刻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乔之珩靠着墙抱膝坐着，他的目光扫过晏云川的脸，心情复杂。
忽然，档案柜后面出现一道人影，乔之珩立刻戒备起来，他手里拿起一本书，随时准备叫醒晏云川。
那个人从档案柜后面走出来，乔之珩定睛一看，是季砚柏。
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你——”乔之珩刚想说话，就看见季砚柏朝他比了个嘘声的姿势，乔之珩立刻闭上了嘴。
紧接着，季砚柏又朝乔之珩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这里。他现在这模样跟面对晏云川时截然不同，眼神冷冰冰的，充满压迫感，仿佛只要乔之珩敢不同意，他就能立刻掏出一把刀子对准乔之珩的脖子。
这应该才是NO.000001的真实模样。
乔之珩思索了两秒，利落地转身离开。
季砚柏坐到了晏云川身边。乔之珩走了两步，又回头，他看见季砚柏伸出了手，那只手似乎要去碰晏云川的脸颊，但又像是怕吵到晏云川，于是始终隔了那么点距离。
足足犹豫了半分钟，季砚柏才轻轻地把手落到晏云川的额发处。
他仿佛在抚摸水里的月亮倒影，一点力气也不敢用，否则梦就会醒来，告诉他那不是真正的月亮。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卓越Y城 1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