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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青浦镇 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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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砚柏显然被晏云川的话吓到了,他问:“什么怀孕?”话音刚落,他才反应过来,“你掉进青浦河的时候,呛了水。”
晏云川点了点头,他盘腿坐了起来,摸着略微有些鼓起的小腹说:“也是种蛮新奇的体验,我能感觉到肚子里真的有东西,从肚皮开始往下坠,还挺难受的,甚至闻到这个屋子里那些木头的味道,会有点想吐。”
季砚柏眉头一皱,见他似乎又要拿出什么道具来,晏云川连忙阻止:“你的治疗道具未必有用,这明显是整个副本最核心的设定,很难被道具化解,只有尽快找到龙标,结束这个副本,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
季砚柏知道晏云川说的都有道理,但仍然拿出了一个玉色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小药丸:“从一个仙侠副本里得来的梵净丹,能够洗髓解毒,缓解疼痛。”
晏云川这次拒绝地很坚决:“就算治疗道具像创可贴一样常见,也不用随便贴。抓紧时间,我们去李云归的房间里看一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根据在子孙娘娘祠里得来的信息,怀上鬼胎后,只需十日就能经历寻常妇人十月怀胎之苦,诞下鬼胎。晏云川伸手捂住腹部,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肚子里的东西可能用不了十天,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晏云川不准备把这件事情告诉季砚柏。
他跟着季砚柏,穿过两道游廊,找到李云归的房间。
这位李小姐的房间布局倒是开阔,外间与里间并未隔断,只竖了一扇八面屏风,屏风上以青绿色为主,绘了一幅江南春图,很雅致。外间摆了书架和多宝阁,还有张花梨木的大案,上头插了两支笔,还有一卷没临摹完的字帖,蝇头小楷,十分漂亮。
“李小姐,冒犯了,但我想解开青浦镇的秘密,不得不这样做,还请见谅。”说完,晏云川双手合十,对着院子外拜了拜。
他在三教九流里来来去去,学的第一件事就是讲规矩。擅自闯入姑娘的房间其实是件挺冒犯的事情,哪怕这姑娘是个NPC,晏云川也还是出于习惯,把该有的礼数摆足。
李云归的房间里摆了很多书,不是那些女德女戒,也不是四书五经,种类很杂,有史书传记,也有诗集词鉴,还有话本传奇,晏云川随便翻了一本,就看见了一个分桃断袖的故事,他连忙合上,摸了摸鼻子,翻开了下一本。
这些书里有很多她都写了批注,能看出这位李小姐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有着良好的学识和教养,只不过她越是出众,越显得结局悲哀。
晏云川把书架上的书都过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转而走到书案上,翻起了李云归没用写完的字帖,临的是柳公权,晏云川扫了一眼,还是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晏云川,这里。”在搜查里间的季砚柏出声喊道,“我发现了一卷手札,应该是李云归留下的。”
晏云川连忙跑了进去,跟季砚柏并肩坐在床沿,打开了李云归的那卷手札。
女孩子的手札做得很雅致,纸张是那种花笺,细细地拓印了琼花的纹样,墨里还掺了金粉,这些细节无不显示出李小姐的生活优渥,无需担心柴米与油盐,每天只剩下诗情与画意。
手札的前半部分都是李小姐的生活起居录,讲窗前的花、远山的雪,还有青浦河上先知水暖的鸭子,一切都可爱。
故事的转折从她的兄长李云期在青浦河边救回了一个重伤的小道士开始。
晏云川指着手札上的那行字,震惊不已:“救下葛尘阳的是……李大少爷?”
季砚柏按住晏云川的手,让他不要乱动:“继续看。”
晏云川忙抽回手,季砚柏则面不改色地把手札翻到下一页。
这个叫葛尘阳的道士从北边来,他刚满十八岁,天赋异禀,却迟迟未能悟道,于是师父让他下山游历。
他下山不久,路过一个遭了瘟疫的小镇,那里夜夜鬼哭不止,当地的提督让他去驱鬼。
小道士进了镇子,发现鬼哭声不过是夜风穿过空无一人的屋舍,这里并没有鬼,是那些作了恶的人心里有鬼。葛尘阳将这个结论告诉提督,被他的卫兵一通揍,那些人说,让他驱鬼就驱鬼,贴几张符纸,办几场仪式,哪里有那么多屁话。
这个自小在山间道观长大的小道士学的是忠正之道,他还没在红尘里打滚过,不懂得撒谎与妥协,坚持这个镇子里没有鬼,至于人心里的鬼,他不会驱。
提督差人将不知变通的葛尘阳打了一顿,扔进了河里,他顺着水流,飘到了青浦镇。那时尚未入夏,河畔水草丰饶,有一种盎然的绿。
这片茂盛的绿拦住了葛尘阳,让他不再继续向下飘,也给了李大少爷一个救下他的机会。
重伤的葛尘阳昏迷了数日,他醒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却是因为好奇兄长救了个什么人,专门跑过来看热闹的李云归。
豆蔻年华的少女匆匆一瞥,就这样乱了一个小道士的心。明明每日给他换药送饭的人都是李云期,他却只记得李云归。
伤养得差不多的葛尘阳也不急着走,他会在阳光晴好的午后,把一些道术异闻说给那两兄妹听,当然主要是说给李云归听,他原本是个木讷寡言的人,修道修成了个木头,才被师父赶下了山,却在这一刻无师自通地学会修饰与夸张。
难怪师父要让他下山历练,葛尘阳刚刚懂得师父的苦心,生活又发生了变故。
李云归被选中成子孙娘娘的祭品,李云期反抗父亲失败,恳请葛尘阳带李云归离开,为了让葛尘阳尽心帮助李云归,李云期对葛尘阳说,把他从青浦河边救回来的是李云归。
手札里的故事到这里就没了后续,晏云川有些怅然地捏了一下眉心:“李云归,李云期,葛尘阳……他们三个人啊。”
李云归没能逃出青浦镇,李云期没能守住他的家,葛尘阳没能悟出他的道。石桥上的斑斑血渍,是他们每一个人的悲哀。
晏云川把这本手札又翻了两遍:“只有这些信息吗?李云归的尸体会被李云期藏在哪里呢?”
第三次再看里面的内容时,晏云川重点关注了前半部分,李云归喜欢镇上的琼花,江南少见雪,琼花就是镇上四月的春雪,李云归经常去青浦河边看水鸭子游泳,她觉得青浦河有灵,每次看到波光粼粼的河面都觉得非常平静……
这些信息都很碎片化,推导不出一个具体的结果。
“这里被撕走了一页……”晏云川忽然想起他在书架上翻到的话本子,里面似乎就夹了这样一页纸。
他立刻跑去书架,翻出那个话本子,里头确实有一张纸,纸上只有一句诗:“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晏云川一愣,季砚柏站在他身后,说:“古诗十九首里的那首《迢迢牵牛星》?”
晏云川有个猜测,但他暂时不想跟季砚柏说,于是他不再讨论这首《迢迢牵牛星》,转而说道:“李云归的尸体,很有可能被李云期藏在青浦河底。”
用防水的油布密封包裹起来,再绑上一块石头,沉入河流的淤泥深处。贯穿整个青浦镇的青浦河那么长,葛尘阳的魂魄又附在纸片上,没有比青浦河更安全的地方了。
“等明天——”晏云川话还没说完,小腹再次传来一股剧痛,他扶着书架借力,却没撑住,他痛得向后趔趄了一下,反倒带倒了这座书架,厚重的木头架子将要倾倒,上头的书四散落下,劈头盖脸地朝晏云川砸过来。
晏云川疼到意识模糊,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用上了最后一点力气,准备就地一滚,用背部去承受大部分伤害。
“晏云川!”季砚柏一声怒吼,冲了过来,“你——”
在书架倒下之前,他俯身挡在晏云川身前,替他承受了绝大部分伤害。
晏云川这一次直接痛昏了过去。
季砚柏反手从脊背里掏出他的琴弓,将书架削成几片。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把晏云川抱到了李云归的床上躺着。
晏云川的腹部出现了明显的隆起,约莫是正常人怀胎三个月左右的样子,已经开始显怀了,他睁开眼睛时还有一些不适,眉头皱得厉害。
季砚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怎么样了?”
晏云川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肚子:“之前的推测可能有错误,之前的鬼胎大概怀了十日,我可能用不了几天,每一次痛疼程度逐渐递增,我已经不确定自己能熬过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