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年冬》水清墨

7、Chapter 07

　　托张煜大嗓门的福，周围人闻声，目光齐刷刷地朝宋知野望了过来。

　　宋知野抬手轻轻摸了下耳朵，厚厚的一块大软肉。

　　虽然没有镜子，但从手感能想象得到此时她的耳朵肿得有多离谱。

　　“就是上午去地里拔花生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马蜂窝。”顶着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宋知野有些尴尬地解释：“耳朵被蛰了。”

　　“噗——”
　　张煜被口水呛到了。

　　宋知野窘迫地捂着耳朵，匆匆对顾思诺说完刚才没说完的话“你们去吧我在家里吃过了”，就落荒而逃，快步走回了宿舍。
　　当然，回到宿舍也免不了被同学一顿问。

　　得知宋知野被马蜂蛰以后，全宿舍都笑喷了。
　　笑声因为太夸张，又引来隔壁宿舍的同学围观，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整层宿舍楼都知道了。

　　甚至去上晚自习时，宋知野一踏进教室，就引来了班里男同学的注目。

　　“哎哟，我们亲爱的学霸来了。”男生里最爱出风头的向东南立刻凑过来，歪头瞥宋知野的耳朵。

　　下一秒。
　　向东南爆笑出声：“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宋知野你的耳朵比猪八戒的猪耳还厚。”

　　宋知野：“……”

　　班上其他男生也都忍不住好奇心，撑桌跳过来，把宋知野团团围住。

　　“卧槽，真的诶。”
　　“你这耳朵下锅油炸的话一定嘎嘣脆。”
　　“操，魏天浩你个吃货，口味这么重的吗？”
　　……

　　众人你一言他一语的，宋知野一开始很窘迫，到后面已经破罐子破摔，甚至看到同学跃跃欲试的神态，还主动把脑袋凑过去，很大方地说：“想摸就摸吧。”

　　“那我真摸了。”
　　她既然发话了，向东南就再也不顾忌，第一个伸手去捏。
　　其他人也蜂拥而上。

　　从校外吃完粉回来的傅雪晗和顾思诺走进教室，看到这场面后，傅雪晗立刻开口制止：“你们干嘛呢？这么多人欺负宋知野，好意思？”

　　“摸她两下，怎么就变成欺负了。”向东南说，“是宋知野自己同意的啊。”

　　宋知野挠了下鼻子，解释道：“没关系，他们好奇就让他们摸一下，我没什么的。”

　　“行。傅雪晗点头，“你还挺大方，愿意当个猴子让人耍。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她说着，一把撞开向东南，回自己座位坐着。

　　顾思诺则笑嘻嘻地问宋知野：“那我也摸摸？你耳朵被蛰成这样疼吗？”

　　“摸吧。”宋知野点点头，“不疼，我已经擦过药水了。”

　　顾思诺便上手去摸了。
　　软软绵绵的触感，她觉得新奇，“宋知野你这是被什么蜂蛰的啊？”

　　“马蜂。”
　　“啊？”顾思诺惊呼，“有毒吗？你去医院看看吧？”
　　“那种马蜂没有毒的，就是会肿个几天。”

　　两人说着话，傅雪晗臭着脸正要说什么，余光瞥见班主任邱月明走进来了。

　　看见一堆人围在宋知野边上，邱月明扯着嗓子喊：“干什么干什么，晚自习还不快回座位上。”

　　黑板上挂着的时钟，已经走到六点四十。

　　向东南三步并作两步跳，边回座位边喊老班：“我们在看宋知野的耳朵呢，她耳朵被马蜂蛰了，肿得跟猪耳似的。”

　　邱月明闻言不由得看向宋知野，一双小而细长的眼睛透过金边眼镜，定在她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宋知野觉得老班憋不住笑了下。
　　但下一秒，邱月明又抿起唇，神色正经地咳声清嗓，站到讲台上对全班同学说：“今天晚自习就说三件事。”

　　向东南带头鼓掌：“老班请说！”

　　参差不齐的掌声响起，邱月明抬手往下一压，示意大家不用鼓掌，“第一件事，我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这位新同学你们应该也不陌生。”

　　气氛组组长向东南夸张地“哇”一声：“是谁是谁？”

　　邱月明转头语气温和地说了句：“进来吧。”

　　声落，门外一个人走了进来。

　　众人看清来人的脸后，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邱月明说：“这位新同学叫——”

　　话未说完，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几乎是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开口：“是级草唐斯忘！”

　　除了宋知野。
　　宋知野听见唐斯忘的名字时，人就怔住了。

　　邱月明：“都安静点，值周生马上过来巡检纪律，这么吵会扣我们班分。”

　　众人顿时都噤声。

　　邱月明这才转头对唐斯忘说：“虽然班里同学都已经认识你，不过来了我们班，还是做个自我介绍吧。”

　　唐斯忘白衣黑裤，站在邱月明身旁，眉眼清落隽秀，微微弯起一弧微笑，“大家好，我是唐斯忘，今天开始也是1班的一员了，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众人齐声起哄：“欢迎级草！”

　　邱月明板起脸再次喝道：“安静！”

　　教室静了一瞬。

　　“你坐那儿。”邱月明指向第五组最后一桌，向东南身旁的空桌。
　　等唐斯忘坐下，邱月明接着说：“明天开始正式上课，现在要预选几个班干部出来，有没有同学想毛遂自荐的？”

　　“没有！”向东南答，“不过我有推荐人选。”

　　邱月明点头：“也可以投票选举。”

　　他这话一落，顾思诺立刻说：“老班，我建议让向东南当纪律委员，全班就他最跳。让他当纪律委员，带头自律，只要他不闹，咱们班纪律肯定好到能拿流动红旗。”

　　这一提议引来其他同学纷纷附和。

　　“既然是民心如此，那就由向东南担任纪律委员。”邱月明颔首同意。

　　向东南有仇必报：“老班，我建议顾思诺担任劳动委员，傅雪晗担任体育委员，谢妮担任生活委员。”

　　最讨厌做值日的顾思诺：“……”
　　最讨厌跑步运动的傅雪晗：“……”
　　最不耐烦管琐事一心只想学习的谢妮：“……”

　　三人如刀般的眼神嗖嗖朝向东南射去。

　　偏偏邱月明点头采纳了他的建议。

　　宋知野得双手捂着嘴，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不过她抖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

　　傅雪晗、顾思诺、谢妮三人立刻把矛头指向她，异口同声说：“老班，我们建议由宋知野来担任学习委员。”

　　宋知野以中考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黎川二中，这个学习委员由她担任再合适不过。

　　邱月明笑眯眯地说好。

　　最后剩下的班长、副班长等几个班干部，在班里的同学推举下，也一一落定了人选。

　　其中班长是由新同学唐斯忘来担任的。
　　推荐人向东南振振有词地说：“全班经过半个月的军训，都建立起坚定的革命友谊了。只有新同学级草和我们没有感情，让他来管大家，最合适的。实在管不住，到时候还可以使用美人计。”

　　“美人计”三个字引来全班哄笑声。
　　就连邱月明都不由笑了。

　　检查各班晚自习纪律的两个高三值周生，正好走到高一(1)班的教室，听到闹哄哄的笑声和说话声，两个值周生立刻在值班表上打了差字。

　　其中一个还走到教室门口，满脸肃穆地提醒：“老师，你们班纪律该管管了，说话声音这么大，整个学校都听到了。”

　　邱月明笑脸顿时滞住：“……”

　　值周生走后，他痛心疾首地指着向东南：“以后晚自习班里要是再被扣分，打扫教室擦玻璃的事就都归你。”

　　向东南拿出一卷胶带，剪下一截，把自己嘴巴封上了。

　　班干部的事落定，邱月明紧接着宣布第三件事：“明天会进行一轮摸底考试，考试科目分别是数学、语文和英语。”

　　这话音一落，班上立即响起一阵哀嚎：“还没开始上课，怎么就要考试了？”

　　邱月明讲台的木尺轻轻敲了敲桌，再三强调：“都安静点。这只是摸底考试，目的是评估你们现在的知识水平，即使成绩出来了，也不会涉及到任何排名，你们放心吧。”

　　这么一解释，众人才收住了声。

　　说完这三件事，邱月明便让同学跟他一起去综合楼搬教材。
　　他点了班上几个比较有力气的男生，唐斯忘和向东南都在名单之内。

　　顾思诺举手说：“老班，我也能搬。”

　　邱月明：“行，那你也去。”

　　顾思诺觉得只有自己一个女生未免太显眼，就想拉上个同伙，但傅雪晗肯定不会去干体力活的。
　　于是她把目光放到了宋知野身上，“老班，宋知野力气也挺大的，她也能去搬。”

　　宋知野在军训时的表现，邱月明看在眼里，但还是询问了句：“宋知野你行吗？”

　　老班既然问到了，宋知野当然不会否决，点头说：“我行的。”

　　最后，只有宋知野与顾思诺两个女生，跟着邱月明和几个男生去综合楼搬教材。

　　路上，顾思诺走到唐斯忘身边，大大咧咧地问：“唐斯忘，你怎么会突然转到1班？傍晚出去吃粉时也没听到你提。”
　　语气熟稔，就像朋友似的。

　　晚自习的时间，全校都是一片安静。
　　唐斯忘轻声说：“1班排年级第一，数字比较吉利。”

　　“噗。”顾思诺笑了，黎川二中的排班不按成绩论，每个班的学生水平都有好有差。
　　“你还信这个。”

　　向东南回过头：“嘘，别吵到高三的学长学姐们自习。”

　　唐斯忘也就没有再应声，只是偏了偏头，不经意地往后瞥了一眼。

　　路灯昏暗，夏日晚风燥热，走在最后的宋知野低头踩着地上的影子自娱自乐，一会儿直走一会儿跳两步，并未注意到有目光曾落在自己身上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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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上午，高一新生分别考了语文和数学两科。

　　黎川二中的新生摸底考试内容覆盖面很广，甚至考到还没学到的高中知识点。
　　幸好在早自习的半小时里，宋知野匆匆背了一下语文课本里的几首古诗。

　　因此语文试卷填空题的二十道古诗词她都能答得对，之后的成语释义题，也都是高中的内容。
　　好在她这两年找堂姐借了《成语典故》来看并且背熟，基本都能答上。

　　不过数学考试时，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除去一些题型复杂到处挖坑的解答题，在数学试卷后面还有几道附加大题，公式全是高中才学到的，她根本看不懂，完全是连蒙带猜，胡乱填上的解题答案。

　　如果说考完数学后，宋知野还勉强有一点侥幸心理，到下午考英语，拿到试卷的那一瞬间，她就懵了。

　　在浮西镇的初中，因为师资有限，老师教学水平不算太高。
　　上课都是规规矩矩的上，不会超前。

　　宋知野在浮西镇上了三年初中，学的英语全是课本上的内容。
　　单词量很贫匮。

　　中考之所以能考到好成绩，全是靠她三年如一日地背单词、拿堂哥堂姐留下来的那些英语练习册、试卷写，强行堆出来的。

　　眼下拿到这一张满是英文的试卷，她连标题都看得很勉强，更别说是题目内容。尤其是当年轻漂亮的老师打开电脑连上音响，开始考听力时，她更是满头雾水。
　　她根本听不懂。

　　最后交完卷走出教室，宋知野依旧是满目茫然，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恍惚感。

　　候在教室门口外面的傅雪晗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全班就你最后交卷的。”

　　宋知野才回过神，一脸严肃地说：“我英语可能考砸了。”

　　傅雪晗翻了个白眼：“少来这套，你们学霸口中的考砸就是100分和95分的区别。”

　　回到宿舍，同样身为小学霸的谢妮也一脸忧心忡忡：“我英语可能考砸了。”

　　宋知野宛如找到知音，和谢妮抱在一起：“我也是！”

　　黎川二中的老师们改卷很快，考完的第二天，三科成绩就出来了。

　　宋知野语文考得最好，满分150分的卷子，考了125分。
　　数学勉强拿了100。
　　但这两科成绩，不管是单科，还是总分合计，宋知野在班里都进不了前十。

　　到下午发英语试卷时，英语老师神色肃穆地站在讲台上，目扫众人，“这次英语摸底考试，唯一一个考满分的学生在我们班。”

　　“哇喔！”大家一听顿时激动起来，纷纷问道：“老师考满分的是谁？”

　　英语老师没有公布答案，眼中没有一点笑容，“同样的，唯一一个考不及格的也在我们班。”

　　“？”
　　全班石化了几秒，爆发出更大的惊呼声。其中当属向东南的声音最大：“卧槽，不及格！这是哪位谁考的分数，该不会是我吧？”

　　“都安静！”英语老师板着脸，“本次考试不公开成绩，也希望同学看到自己的成绩后，抓紧时间取长补短，别拖班里的后腿。下面喊到名字的同学上来拿试卷。”

　　试卷是按组收上去的，也是按组发。从第一组开始，很快就喊到了宋知野的名字。

　　宋知野忐忑不安地走到讲台，抬眸一瞥，和英语老师对上了眼。

　　英语老师神色冰冷，把试卷递给她时说了句：“回去思考一下为什么会考出这个成绩。”

　　宋知野拿到试卷，往成绩单一瞥。
　　鲜红的两个数字，将她镇在了当场。

　　坐在距离讲台最近的第三组第一桌的同学眼尖，瞥见她的英语成绩，瞬间惊呼出声：“我操，宋知野英语只考了50分！”

　　班里顿时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宋知野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