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集 ...
-
卷起来的蓝色的设计图纸被抛到地上，像海浪一样展开，今天就要把这些图纸打包好寄到工地上。占据了大半个过道，走到另一边都要用跨的，当祁苑和00后男孩把它们叠成方形拿到前台时，整个人已经气喘吁吁。
“咦，姐你看这些鱼都发白了，是不是缺少阳光啊？”
仔细看红色的鲤鱼确实肚皮有一点点泛白了。想当初，她将食指贴在玻璃上时，它们都红彤彤的。时间过得真快啊，幻想中的婚戒和梦中的情人，一个都没再出现过。
“下次见到行政科的同事，得建议她们把这批鱼换了。”
都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要跨过这道坎，真的好难。全国有三十几个省份六百多个城市，有一个地方是祁苑这辈子没有去过也绝对不愿去的，Q市。她留了两天假项目结束了后才请，去了老家一趟回来被通知我们要去看海啦！设计院的同事们都很满意这个结果。
好啊好啊，祁苑心想，前天晚上还做梦在免税店买了只表盘镶满碎钻的手表，这么快就可以成真了吗？不管是去海南省的S市还是一贯把湖称作海的云南除了K市的其他地区，都可以啊。
“黄墙红瓦的德国建筑群，小祁你应该也很感兴趣。”
听院长这么说，祁苑一下子懵了。
“哪里？”地理知识用时方恨少。
“能看德式建筑又能看海，当然是Q市啊！”
祁苑懵了的脑子彻底当机掉了。
“不去不去我绝对不去！！”
像疯了一样，祁苑无视友人隆得老高的肚子，她已经在别人家里把这句话重复了十几遍，抬起头来眼角隐隐泛红。
“那就不去呗。”
抢过她手里捏得死死的枕头，友人一把把枕头垫到自己腰后，“想个理由，跟你们院长请个假。”
祁苑不说话。
“别跟我说你担心不参加团建影响领导对你印象，没这么夸张，你要真不想去就别去。”
“我是怕会遇到他。”终于开了口。
“那不是很好吗？既然你的心结在那里，那就去那里打开啊。”
“等我回来！”
紧握起友人的手，祁苑十分正经地又重复了一遍，“一定要等我回来。”
“知道知道，”友人闭着眼睛答道，“没那么快的，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呢。”
原来这就是海浪啊。
站在一处礁石之上，海浪声声声入耳，仔细听，又点儿风声。刚才来的路上，拍了几张照片，印象最深的是长年累月被拍到礁石上的贝壳尸体，有黑的有白色的。祁苑在想，是不是可以下次用在哪个设计上。
回去K市的最后半天，可以自由活动。如果不是院长和同事们的临时起意，她大概一辈子也不会站上这块礁石。什么打开心结，那就是自欺欺人，她关掉手机，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去搜索霸图俱乐部的地址。他在做什么，是在比赛还是在训练，又或者是在采访或是在接代言赞助。第十赛季的进度如何，都与她无关。
Q市也是个喜欢鲜花的城市。景点前会有贩卖花束的小摊子，说是为了拍照好看，全是卖给情侣的。祁苑想，这些鲜花是否都是等凌晨三点，K市的花市开张之后运过来的。不贵，还个价十块钱能买到一束。前面就是基督教堂，二十世纪的哥特式建筑，人实在是太多了。并排立于屋顶的两个十字架，与松鼠两只耳朵上竖起的毛毛，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们是做室内设计的又不是土建工程，祁苑真的很想当面跟院长吐槽。然而她还是花了二十块钱进去教堂里面，明亮的天窗上有八片花瓣，两分钟就能走到底。同样打着民国时期伟人住过的房子就要收费还排起长队的行为，祁苑觉得，免费开放的海边还是挺棒的。
原来礁石不全是黑乎乎的，更多的是像沙砾那样的颜色，也有一部分是棱角分明一脚踩上去难找到平衡支点的赤红岩石。无一例外，都能在上面找到贝类残骸，紧紧贴附，死去仍似活物。大人带小孩，拿着工具在水坑里舀来舀去，不管是鱼还是螃蟹，都小得可怜。祁苑没忍住尝了一口，咸得她立刻吐了出来，大概没有被人发现吧，海水的腥味闻着其实并不明显。没有提前带双洞洞鞋来，她无法再往沙滩前走上一点，感受着海水漫过脚踝再离去。
为了尽量不让鞋子打湿，她又往沙滩上走去，旁边一屁股坐下的小孩，拾了好几个漂亮完整的贝壳。祁苑转头在周围打量起，有没有木棒一类的物品，没找到，那就用大石块代替吧。她在沙子里挖来挖去，全是些壳类碎片而已。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发现沙滩上多了几个刚刚没注意的小洞，并且这些小洞周围，堆了好些圆圆的沙球。
祁苑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到一只小得不能再小的螃蟹醒悟过来，类似的景象她看到过，就在张佳乐刚来这座城市时，给她发过的视频里。
我这是在干什么，这里可是Q市，是我最讨厌、也最不想来的城市。
她扔掉手里的大石块，甚至想把旁边小孩捡到的漂亮贝壳顺走。为什么自己捡不到这样漂亮的贝壳，又或者好不容易捡到但又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不，是漂亮贝壳自己跑掉了。
站在礁石之上，裙摆被吹起，才意识到海风是存在的。视线里，远处礁石上的人在往回走，大坝上仍有不少人，天空没有下雨却打起了伞。不愿弄湿也没有脱下的鞋子，还是湿了，被忽然而至的大浪打湿，连袜子一起湿透，涨潮时没来得及往回跑。刚刚站在这块礁石最高处摆着各种姿势的情侣们都已回去，潮水像泡沫，海水灰绿，祁苑看着浪潮一声接一声地攀上礁石，不知疲惫。
距离浴场口不远处的街道，堵车严重，其中一辆车上有人趁此观看起附近的直播。他们穿着同样的外套，目不转睛看着手机屏幕的同时，达成了最喜欢看人困礁的一致观点。如今社会，人们习惯了闲暇时期看看视频解压，随手一刷简单又便捷，就连职业电竞选手也不例外。主播坏心眼地将镜头特地切换到【注意潮汐避免困礁】的蓝色指示牌上，并无情地吐槽着每次来海边总会有有人困礁的新发现。
潮汐，许斌？不，现在已经是独活了。
众人一瞬间生出这样的联想，随即视线重新回到直播画面上。
“这一看就是个外地人。”
“何止是外地人，肯定是头一次来。”
“旁边离她最近的礁石已经快要没水了，忽闪忽现的，她根本不敢过去啊。”
“裙子跨不过去。”
“……这裙子款式好奇怪，像鱼尾。”
“这就叫鱼尾裙兄弟。”
张佳乐原本是闭着眼睛小憩的，车内的谈话声加上外放的直播音，从刚才起无情的嘲笑夹杂着海浪就显得十分刺耳，导致他根本没睡着。奇了怪了今天的比赛打完他就觉得很累，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把他们的手机抢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们又不是没见过外地人困礁。”
大概是今天这个人特别蠢吧，不然也不会接二连三地引起大家的讨论，穿鱼尾那种步子都迈不大的裙子来海边，可能真的是个笨蛋，接过手机的那一刻张佳乐还在想是摆拍那种故意为之的也说不定，毕竟现在的人为了热度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可是——
画面中人的裙子下摆已经湿透，鱼尾部分要比其他地方深上一些，很显然被海水打湿过。她似乎是想往礁石的更高处爬去，却因为脚滑踉跄了下。堵车长队慢慢恢复流通，信号灯由红转绿，车子重新启动的那一刻，她扎在头上的黑白相间丝巾松落，一下子被风吹远像海鸥振翅而飞。
震裂的关门声伴随着急刹车。
“草。”
司机破口大骂了一声。
“张佳乐前辈这是怎么了！？”
“靠，他怎么往海边跑去了啊。”有人打开了车窗。
林敬言推了推眼镜，捡起了掉落在脚边的手机。
终于知道远处礁石上的人为什么会往回走了，当时自己还将双手比成方形相框，单眼咔嚓拍下了那处远景，等回过神，脚踩在同一块礁石的其他人，居然都不见了踪影。祁苑左顾右盼，来时的路就这么莫名没了，离得最近的那么大一块礁石一不留神就隐到了海水下面。
这可怎么办？
随着潮水涨落，唯一的通道若隐若现，她提起裙摆，每次下定决心试图跳过去，那个看准了的落脚点就会被涌上的潮水覆盖。如果一脚踏空……岂不是会落入海中。不禁打了个寒颤，搞什么，她从来不知道海面上的礁石还会莫名消失，这叫做什么？这就叫做潮汐，只是祁苑现在压根想不起这一自然现象的学名。
犹犹豫豫的，直至回去的路彻底消失不见。
算了，几十秒后她彻底放弃。干脆就等到警察来救人好了，心底升起这样的想法。
大浪再次打上礁石，激起高高的浪，白色的泡沫在碰到脸颊的瞬间迸破。可惜今天是个阴天，看不到海上夕阳，不然这里会是个很好的观景点吧。即便在这种时刻，祁苑仍为看不到落日余晖而可惜，全然意识不到随着浪潮的加剧，海面上开来开去的汽艇也没剩几个了。待光着的小腿意识到凉意，她才想起要拨打110，于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黑色的屏幕在长按几秒后显示出开机动画。
“祁苑——”
输完110三个数字，她想到这里不会没有信号吧？开始害怕起来，四周就只剩下海水，她所在的礁石成了这海中的孤岛，成了囚禁她的天然牢笼。怎么办，要转身向岸边呼救吗？
“祁苑——”
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呼唤自己。
祁苑茫然地转过身，这声音听上去莫名熟悉，像此刻尽管脚踩礁石却浮之于空。
又一波潮水上涌。
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上来的？闯入她视线里的，是一个不知何时与她站在同一处礁石之上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7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