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月》李大胆

6、第六章：一树碧无情

　　名册原是收藏在骨灰台高处，身手极为敏捷的越光也必须点过几只骨灰罐才能到达那里。看着他细瘦的背影，李洛持突然想象起复变和尚如何吃力地踩过高中低三档骨灰罐。当然他也很有可能专门挑选没有给付香油钱罐子的下脚。
　　按照不成名的习俗，誊抄有死者名讳的名册也应如死者本身般得到供奉，不过从复变和尚的年纪看来，将名册保存在那种地方，实在有不自量力之嫌。
　　李洛持只顾抬头去看越光的动作。脚下一不留神踩着样东西。
　　硬硬、圆圆。
　　李洛持心里愣了一下。
　　他低头去看。
　　就在这时候，一股凉意从他脊背上方斜斜划过。
　　暗器！
　　然后他听见了牛皮绳断裂的轻响、液体倾倒的声音、还有越光的一声惊呼。
　　来不及确认脚下究竟是什么，李洛持抬头便看见高吊在半空的油灯绳断了一根，满满桐油倾倒在刚落地尚未站稳的越光身上。而那一星用铜板掐着头儿的棉纱灯芯被灯绳格挡了一下，将将避开倾覆的油料。
　　但火苗依旧亮着，一旦跌落到越光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越光被劈头盖脸地淋了一身，桐油中混杂着燃烧不充分的黑灰以及刺激气味让他睁不开眼，更不消说去躲避自天而落的火星。幸而李洛持飞身过去，一手将已经跌到半空中的火星捏进掌心。
　　好险！
　　这时越光也终于勉强能够视物，睁眼就看到灵骨堂洞开的正门外飘来一团青影。
　　青影向这边奔袭。
　　越光慌忙抽出绕指柔，他的动作一直以快著称，恢复平静的速度自然也是快得异常。
　　“铛”地一声，利刃与迎面而来的暗器碰撞，暗器跌落，越光足尖一点反手挽出三朵剑花分别直取青影喉口、腰眼、胫骨三处要害。却都被灵活地闪避开去。
　　李洛持扔掉手中灯芯，单手攀住半边依旧固定住的油灯沿。居高临下，他能很清楚地看见两人拆解的一招一式。青影明显占了上风，没几个回合越光的吐息便开始紊乱，接着步伐也零散起来。
　　青影想必是个高手，而越光毕竟只是县城的一届捕快，能与之抗衡这么段时间，也实属难得。李洛持又看了几个回合，估摸再不出手越光就会受伤，这才不慌不忙地跃了下来。
　　刚一落地，他的目光就停留在了方才青影甩出的那枚暗器上。
　　这不是普通的暗器。
　　绿油油，那是枚刚玉打磨、极薄极锋利的柳叶。
　　柳叶刀。
　　一树碧无情！
　　李洛持心中惊了惊，显然没有想到出现在这夜半灵骨堂中的人竟是有“碧血圣君”之称的碧无情。不过如果来人真的是他，那么这场遭遇战就能够以一种更简洁的方式结束。
　　李洛持撑开油伞，抢几步插到越光身前。手腕微微用力一捻，铜质伞骨旋转起来，将青影随后发出的柳叶刀挡开，同时另一手环到越光腰间一番摸索。
　　就在越光以为这个关口他竟然还有兴致调情时，李洛持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倏地抽出来亮到青影面前。
　　那是同安捕快的铭牌。
　　果然，在定睛看清楚上面镌刻的字迹之后，青影立刻收摄身形。令人惊奇的是，方才那番激战后，他的吐息居然丝毫没有改变，平缓、就好像只是散步归来。
　　“二位原来是同安城的官差，碧某多有冒犯，得罪。”
　　青影开口，声音低沉。他抱拳施礼，从容而颇有气度。越光将绕指柔缠回右手，细细打量面前之人，这才发现青影竟是个形容冰冷，却异常俊魅的高大男人。
　　李洛持也是高大俊魅，然而相较于青影的冰寒，李洛持却需用炽热来形容。炽热不仅在于他邪气的外表，更在于他毫无顾忌的笑，洒脱的举止以及旁若无人的言语。
　　现在，气质如同冰火的两人同时站在一起，却没有任何突兀或者不协调的感觉——至少站在李洛持身后的越光已经感觉不到青影所散发的腾腾杀气。
　　“如果我猜得没有错，那么阁下应该就是“碧血圣君”碧无情了。”
　　同样以江湖规矩抱拳回礼，李洛持朗笑着问道。得到的回答自然是肯定。
　　“在下正是碧无情，不过‘碧血圣君’早就已经是过去，现今在下在临安城经营汉树晴川楼。江湖之事早已不再过问。”
　　说到这里，越光才明白了过来。
　　他虽然不知道“碧血圣君”是谁，但是对于汉树晴川楼却是如雷贯耳。
　　崛起于十五年前的汉树晴川楼。一开始只是专门为江湖中人提供各种奇门兵器，后来生意兴隆了，于是逐渐涉猎到古玩珍稀的范畴。因为楼主碧无情早年在江湖上的声誉，所以这十几年来顾客盈门，到如今已经成为了富甲江南的名士。
　　李洛持早听说过在成立汉树晴川楼之后，碧无情每年总有段时间会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原来是躲到了这边。
　　“我前日投宿到寺庙里，也听说过那些神鬼之事，可也一直认为是和尚们疑神疑鬼。直到复变和尚遇害，方才觉得可疑。今夜看见你们在寺内搜索，还以为是不良之徒。”
　　李洛持笑着摇头。
　　“在下乃是朝廷派来专司舍利失窃之事的刑部侍郎李洛持，这位是同安捕快越光。”
　　在听说李洛持是四品要员之后，碧无情心中虽然微诧了一下，但依旧不形于色。
　　“碧某方才看见二位似乎是在这殿内发现了什么。”
　　这句话提醒了李洛持，刚才他的确是踩到了个圆圆硬硬的东西。就在……那边！
　　他迅速转身，目光向着东边角落扫去。
　　阿弥陀佛！
　　那竟是一枚舍利！

　　琥珀色、浑圆剔透。在现下这个环境，除了舍利不作第二念想。
　　李洛持与碧无情相觑了一眼。而越光则在李洛持授意下走过去要将舍利拾起。
　　而就在这个时候！

　　前天见我妈在看《收获》，我突然念叨了声“巴金老人还健在么”，结果昨天看到消息说老人去了，结果我被妈妈数落一顿。巴金老人的文章我很喜欢，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