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月》李大胆

7、第七章：一声鬼嚎，一堆碎尸

　　有一种说法，在室内打伞就能够见到鬼魂。
　　方才李洛持为了替越光挡开柳叶刀而撑起了油伞。所以就在越光准备拾起舍利的时候，他和李洛持二人同时听见从灵骨堂后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鬼嚎。
　　之所以确认是鬼嚎，因为那声音应是属于一个女子。
　　而六松寺里绝对没有女眷。
　　那女人的声音无比凄惨，就好像被人拽着头发一路拖到山上，痛苦难当。
　　李洛持和越光听得起了一身鸡皮，转头去看碧无情，却发现他竟然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看来，听见鬼嚎的并不止两人。
　　李洛持迅速冲过去将门推开，三个人同时看到茂密树林中有一点青火，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狐火！
　　李洛持双目一亮。
　　见到狐火，就意味着“那些人”应该就在附近。
　　因为越光浑身满是易燃的桐油，如果被狐火意外引染，那刚才李洛持一蹦三尺为他掐灭火星的举动也就白费。所以李洛持嘱咐他拾起舍利先行回到屋内。而自己则与碧无情交换了个眼神，双双追赶出去。
　　灵骨堂后面是后山。
　　后山上有一片树林。
　　树林有个名字，叫“埋骨林”。
　　然而很多人都觉得有这个名字还不如没有的好。
　　这里顾名思义就是掩埋过很多白骨的地方。事实上在建庙前，埋骨林传说就是奠山乱葬岗的中心地带，后来建庙时埋了不少的念珠和经书在地下，但几乎所有怪异的状况还是都出现在这片林中。
　　李洛持将油伞收起捏在手里，他是穿着大红的官袍上山的，现在自然还是浑身火红，头发因为方才的混乱已有些凌乱。现在看起来有点像追魂索命的判官，而一身碧青的碧无情，则俨然毫无生气的鬼王。
　　两人运起轻功向着狐火消失的方向飞奔，足尖点在韧草上竟只留下呼呼风声。然而不论他们追赶得多么迅速，那团狐火却始终在离他们不近不远的地方招摇。
　　隐约是人类的形状，却有着不似人类的诡异速度。李洛持心中暗暗诧异，丝毫没有察觉这团狐火正将他们引下山。一青一红两个身影在僻静茂密的树林中划出个诡异的弧度。不觉间向着前山第四株断松的方向而去。
　　在那里，有更诡异的状况在等待着他们。
　　也不知追赶了多久，就在李、碧二人开始怀疑狐火真正意图的时候，那团青色光芒却突然消失，而就在离他们一段距离的西边却传来第二声惨叫。
　　这次，是人在叫。
　　但依旧分辨不出男女。
　　又或者说，是尚未成年、没有变声的孩童的惨叫。
　　李洛持浑身一震！
　　难道！
　　他提一口气整人凌空腾起，双脚在大树上借力，“噌”地改变去向，冲着惨叫的方向奔去。碧无情没料到他这个突然地举动，所以紧跟着改变方向的时候已落下李洛持整整一丈之距。
　　曾经的江湖中人竟输给一个朝廷官员，碧无情心中不觉有些懊恼。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另外一样骇人的事物所夺取。
　　树阴浓密，但月光依旧能够透过叶片间的缝隙落下一些斑影。然而就在这些银白色的斑影中，却陆续出现衣服的碎片、暗红的血迹、碎肉、断指以及断肢。
　　是碎尸！
　　被肢解了切碎了的尸身沥沥落落跌了一地，在凄冷月色下形成一条只有鬼怪才会行走的道路。
　　这条血色小路，一直通向前山的大道！
　　碧无情在后面追赶李洛持，同时也在脑中迅速估计着死者的身份。刚才第二声惨叫他也听得清楚，也感觉出那声音应属于一位少年。然而在这僻静的奠山上，若是要找少年，那就只有……
　　树林已到尽头。
　　碧无情伸手挥开最后几根碍眼的树枝，面前豁然开朗，银灰色山道自下而上延伸。而血色小路的尽头，那最后一批能够确认死者身份的尸块，就静静地堆放在第四颗烧焦的松树桩下。
　　李洛持站在树桩前。
　　在他身边，还有听见惨叫中途折返的越光。
　　鬼嚎和人叫都已经消失，周围很安静。
　　碧无情走近二人，他看见越光的脸色，在月光下，惨白。
　　而李洛持则敛了笑容。
　　“……是傍晚我叫来问话的小和尚。”

　　天亮了些。
　　由李洛持亲手收殓，尸块被装进了两个及膝高的瓦罐子里。小和尚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小鹿一样的眸子还惊恐地睁着，李洛持伸手几次想要将它们合上，但总只是沾得满手鲜血。
　　越光依旧穿着他浸满了桐油的衣袍，默默站在角落。
　　他的脸一直苍白，更加苍白，无比苍白。
　　碧无情检视了尸首。
　　结果是利刃分尸，老手，干劲利落。
　　当然若是厉鬼所为，那就另当别论。
　　卯时初刻，大殿里众僧已在惶恐中作完了早课，其中的确有几人发现了象限的缺席，但都不敢往深里猜想。直到李洛持走进来说了昨夜发生的事件，零零落落的木鱼声被完全的死寂所替代。
　　因为小和尚的死，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新的暗示。
　　在他们看来，象限是因为向李洛持透露了鬼神之事而惨遭不测。所以不论李洛持再问些、说些什么，和尚们便总是含糊。就连想要获得住持之位的涵树也不例外。
　　以身饲虎，割肉与鹰，舍身成仁毕竟都只是虚幻的本身故事，明哲保身才是使得青山依旧的根本。
　　李洛持笑自己遇上了这么群“愚僧”。
　　当然，他更笑他自己。
　　出了大殿，他决定先下山派些官差守护庙宇，同时也拜托碧无情在留宿六松寺的同时，留意寺内和尚们的周全。对此，碧无情自然应承，不过他声称自己只能待到下个月中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