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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洛言宗又行了一礼,转身正要走,外头有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进来报信,“夫人,不好了,长房的康哥儿快熬不过去了!”

      “熬不过去?”三夫人先是紧张站起身,旋即又安安稳稳的坐回去,小声道:“我都忘了,咱们与那边账早就分开,就是要治丧,也用不了咱们这边的银子。”

      洛言宗:“……”

      张嬷嬷看了洛言宗一眼,扶额凑过去低声道:“哎哟,我的夫人哪,都甚么时候了,您还惦记着银子,赶紧去瞧瞧康哥儿才是。”

      三夫人断然拒绝,“我去瞧他做甚,那孩子年年起来不闹几场。你又不让我空着手上门看人,我家虽是生的多,可是从不生病,这看来看去一直都是我吃亏,难不成我活该给人送银子?”说着三夫人火气大了起来,骂那报信的小丫鬟,“你也是,甚么了不得的大事儿,还特特跑来告诉,下回就别提了。”

      报信的小丫鬟不过十来岁左右,被三夫人一骂,吓得跪在地上,“三夫人,是,是花夫人让我来报消息的,说是康哥儿这回吐血,而且吃的是咱们院里讨去的青槐叶做冷淘才出了事儿,故而花夫人让您赶紧去松延院一趟。”

      “甚么,竟是吃了我们这边的冷淘!”张嬷嬷叫了一声,“夫人,不能耽搁,昨就出了事儿,显是不同以往,你昨日就没过去探视,这供青槐叶子的田庄又是分给您管着,这会儿要再不过去,只怕大夫人那儿没法交待。”

      不用张嬷嬷陈述厉害,三夫人也知道轻重。

      她是不想管闲事儿,但这回明显不是闲事儿,而是从天而降一口黑锅要扣到她头上!她哪里还坐的住,起身拉着脸道:“赶紧走,我倒要瞧瞧,又是谁闹幺蛾子非要把我牵连进去,当我是甚么好欺负的不成?我便是没生儿子,也比她们腰杆子硬!”

      三夫人从洛言宗边上急急行过,一句话都不曾多说。还是张嬷嬷看洛言宗还站在那儿,想到三夫人离开前说的那两句话,勉强挤出个笑,“十二少爷先回去罢,您大病初愈,也别看书到太晚,夫人有事要料理,晚上十二少爷也不必过来请安了。”

      洛言宗温言道了一声好。

      这等乱糟糟的情况,张嬷嬷却从头到尾都没在洛言宗脸上看见过一丝异色,她心里泛起警戒之意,突然醒觉这看起来最好拿捏,几乎是等于被生父嫡母卖进来的嗣子其实全然不像之前想的那样,只要她稍微调教,就会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做自家夫人的嗣子,今后哪怕带不来一个正经少爷,也算是自家夫人的一条退路依靠。

      可事到如今,她没工夫去计较那么多,唯恐三夫人吃亏的她按下心底突如其来的畏惧,赶紧追了上去。

      三夫人用夕食喜欢清淡,穿衣打扮喜欢清爽,屋中陈设却是富丽堂皇,和国公府其它院子布置没甚区别,这排场么,照样不小,去趟松延院,亦是浩浩荡荡二十来个人跟着。

      洛言宗出了院子,定定站了半晌,发出一声轻笑,“有意思!”

      他出院子时,见春高三人老老实实站在显眼地儿等他,也不曾找树荫躲避偷懒,心中略微有了计较。

      “少爷。”三人齐齐行礼。

      洛言宗摆手示意他们起身,目光落在春树提着的食盒上,边走边问道:“你手里拿食盒做甚?”

      春树嘿嘿笑了两声,一副请功的模样,“小人担心少爷您待会儿用功后腹中饥饿,就趁着您请安的功夫去灶房寻我哥拿了些点心。”

      这是猜到自己在三夫人这儿吃不饱?

      春树有些小聪明,洛言宗昨日就发现了。但若说春树能料事如神,知道三夫人今日给的下马威是从朝食上做手脚,洛言宗是无论如何不信的。若这春树有这等本事,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沦落到成他一个嗣子的奴仆。

      所以……

      唯一的解释只有三夫人惯来就是吃的这么少,这么与众不同的‘清淡’。

      洛言宗略一沉吟,就问道:“母亲她饮食上,可是有什么忌讳?”

      春树跟武登对看了一眼,两人挤眉弄眼的都不曾说话。

      有些事儿,纵然他们私下说的热火朝天,纵然他们有心在少爷面前表现,那也是绝不能说的,至少现下不能随便就跟这个新主人说。

      洛言宗见此,猜到几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走在后头的春高拧了拧眉,忽然疾走几步到洛言宗身后,低声道:“少爷,夫人她自去年给十姑娘定下亲事后,就喜茹素。”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立时就让洛言宗猜到了今早所有看起来匪夷所思事情的缘由。

      搞了半天,自己这位出身康国公府,同母长姐还是陛下宠妃姚贵妃,又嫁了数一数二的高门的嗣母,跟自己一样,是个穷鬼。

      不过自己,是因出身才穷,而且只是目下这会儿短暂的穷。而三夫人,加上今年才生下的幼女,跟前一共还有三个女儿要准备嫁妆,想必往后还要穷上很长一段时间,这还是在确保她今后不再生女的前提下。

      只是,这堂堂国公府,别说是三夫人生的嫡女,就是庶出的姑娘,也自然会有公中置办下一份丰厚的嫁妆,三夫人何至于此,抠门的竟连早饭都要俭省到近乎丢脸的地步。这样想来,说不定今日那身装扮已算是三夫人颇为拿得出手的了,并不是刻意怠慢自己。

      三夫人出身康国公府,身为嫡次女,康国公府出了个姚贵妃,又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想必当初嫁妆定不会少,怎至于到今天。就连他这嗣子去吃个早饭,下头的奴仆都猜到自己会吃不饱,岂不是说三夫人这抠门悭吝的名头已经传遍整个国公府?

      莫非是花夫人见三夫人接连生女心有不满,故意克扣嫁妆,逼的三夫人不得不拿自己的嫁妆出来贴补?

      洛言宗看了眼春高,经过这两次,他知道这春高虽说体貌异常,被人嫌弃,以至于混到他身边来服侍。但很明显,这才是个真正的聪明人。比较起来,春树与武登那点小机灵都有些上不了台面。

      “说起来我自幼关在那小小店铺中,幼时也听叔祖母说起过邻家有女出嫁是何等的热闹,嫁妆铺排多少屋子。可惜我那时年纪幼小,叔祖母唯恐我出门不懂规矩,是从不肯带我出门的,以至于我如今都不曾见过晒妆的热闹场景。”

      洛言宗这一番感慨实在叫武登和春树摸不着头脑,春高却悄悄抬眸看了一眼洛言宗,随即又将头低下去,恭恭敬敬的回道:“回少爷的话,小人同母胞姐去岁定亲,姐夫家里是在油门巷子开油坊的,给了二百贯彩礼,老娘就做主给了六百贯嫁妆,当时也是有些热闹。”

      春树闻言就嘲笑道:“堂姐那叫甚么十里红妆,人家良家出身,给了二百贯彩礼,伯娘却只肯给六百贯的嫁妆,堂姐嫁过去立了好些日子规矩,婆婆妯娌面前都受气,哥你好意思拿出来在咱们少爷面前张扬。”

      春高没理会春树的讥讽,脸上依旧沉稳的很,“嫁妆是少了些,不过我娘已是尽力了。”

      “甚么尽力,伯娘手里捏着多少银钱,光是这些年主君主母们的大赏……”

      “咳咳。”武登看春树还待再说,狠狠扯了一把春树,示意他去看洛言宗。

      春树这才察觉过来方才讥讽春高顺了嘴,竟然忘了洛言宗还在跟前,他忙请罪道:“少爷,是小人忘了尊卑礼数,拿这些杂事儿污了您耳目,还请少爷责罚。”

      洛言宗玩味的笑了笑,温声道:“无妨,是我先提起这些事儿,不过是随口问问,走罢,该回去温书了。待到秋水居,你先将这些点心热一热。”

      春树赶紧应下,之后几人就慢慢往回走,再无人说话。

      后面不仅春高似嘴上生了蚌壳,连春树与武登也是一言不发,洛言宗心知这三人,不管真聪明还是假机灵,至少很有眼色。

      这一点,倒是让他极为满意。

      若连眼色都没有,以后他心烦时还要叽叽喳喳个不停想法子表现自己的能耐,说不得他就想要法子用点其它的手段了。

      不过春高方才说的,解了他关于三夫人的谜团。

      春高的姐姐,虽是婢女出身,但身为武国公府的世仆,自幼通晓规矩,因良贱不婚的铁律,也定然是被放了身契才会嫁个良家子。而这良家子,家里不过是有一间榨油的作坊,在这神京中何等普通的家境,能娶武国公府出身的婢女,想必也是希望今后能有人在背后撑腰,必然还有求着春高姐姐的地方。

      绕是如此,春高姐姐出嫁后的嫁妆以彩礼三倍返还,依旧得不到婆家尊重,被认为嫁妆太少,那么出身高门的大家嫡女,得要带回彩礼多少倍的嫁妆,才能换得在婆家的一席之地呢?

      高门联姻可不似婢女出嫁那般简单。今后面对妯娌,族中事物,中馈争夺,甚至素日夫人们相交,都要攀比,嫁妆太少,只怕连头都抬不起来。而高门下聘,比照民间的话,怕是轻而易举就要达到数万贯钱财,照此准备嫁妆,嫁一个女儿,想要她日后抬头挺胸做人,岂非至少要备下几十万贯的嫁妆。何况三夫人还只有七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有。天生就较旁人弱势,她恐怕只能给女儿准备更多的嫁妆,才能稍微安心一些。

      这样一算,当着是一笔连武国公府掏起来都十分费力的数目,公中想必无论如何是不肯的,只能靠三夫人自己填补。

      难怪三夫人连脸面体统都不顾了。

      不过三夫人如此爱财,对自己,或许反而是一件好事。反正自己又不打算去跟三夫人争夺三房的基业家产,她有能力,在花夫人眼皮子底下把三房搬空赔给女儿都没关系。只要她不来找自己的麻烦就好。

      洛言宗心中一个想法,隐隐成型,只是此时时机不对,只能暂且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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