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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身为武国公心腹,洛忠自然明白武国公是身份意思。

      几十年来,武国公府能保持安稳,就是因无论两位夫人如何争斗,底下子嗣都绝不插手。

      康哥儿发病,先是吴太医来诊脉,再是国夫人喂药,后又有徐医正诊断是中了毒,连番变故,看起来府中处理的雷厉风行,短短时间就将有嫌疑的人走抓拿起来。可实际呢,至今还是一团乱麻。

      徐医正拿不准是中了甚么毒,日常给康哥儿诊脉的吴太医又一口咬定是常年伏热发作。然而两位太医,都认定不管毒也好,伏热也罢,都是被国夫人喂下去的那颗所谓灵丹一股脑激发出来,以致于康哥儿现在身体危如累卵,旦夕之间就可能有性命之危。

      更重要的是,到底是谁下的毒,至今未有定论。

      以前国夫人跟郡夫人你来我往,大老爷跟大夫人脑子是清楚的,还可将失态控制与内宅小事里头。康哥儿这回却不行,毕竟大少爷就只有康哥儿膝下一个子嗣,大老爷再是脑子清楚,怕是激怒之下,又有国夫人在旁边拼命叫唤,也是稳不住心绪了。

      大老爷一旦动手,只怕郡夫人那里就无法容忍,三老爷和四老爷更是不会记得兄弟之情,国公府分崩离析只在眼前。

      洛忠身为总管,自幼跟随在武国公身边,哪里不清楚面前的武国公这会儿已经是强制稳住心神了。

      他方要说话,余光瞥到一个身影,俯身退了出去。

      大老爷洛辅身上还穿着朝服,他已是四十多的人,硬生生熬了一夜的他面上看起来极为憔悴,细长的眉眼下头都带着浓浓青影,“父亲,您让郡夫人去审问春虎。”

      这并不是在问话。

      武国公唔了一声,看着形容间带着狼狈,连官服下摆都沾着泥点的大老爷,想到大老爷素日整洁从容的模样,之前那点怒气不由消失了,叹息道:“我知道你对康哥儿中毒的事心有疑虑,可此事,绝不可能是花氏所为。”

      大老爷看着武国公,“是不可能,还是不能?”

      “老大,你糊涂!”

      先前春虎被抓来,因春虎是分配给花氏那一房的大厨,春家也一向跟随花氏行事,故而老大多问几句,甚至直言‘可有人特意交待留下新鲜青槐。’又问花氏‘郡夫人惯来避嫌,连平日洒扫都绝不许下面人越线一步,为何明知康哥儿爱吃青槐,竟不对府中灶房叮嘱?’这些锥心之言时,他一开始都冷眼旁观,明知花氏会不喜生出心结,他都让老大先问个明白,是为何?

      因他知道老大是个拎的清的人,他相信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长子能分得清轻重缓急,更知道老大为人多思多虑,一旦起了疑,不让老大弄清楚,必然会生出后患。所以他让老大当着自己的面诘问花氏,宣泄怒火,宁肯事后再去安抚花氏,补偿花氏。

      只是问就罢了,花氏也答了,到这会儿老大还在一心花氏,那简直就是蠢钝不堪。

      看大老爷在自己喝问之下沉默不答,武国公索性直接道:“我在你母亲跟花氏身边都放了人,若有谋害子嗣之事,我断不会容许。老大,你当知道,你三弟膝下并无亲生子嗣,花氏即便起了其它心思,她此时也绝不会对康哥儿下手。“

      大老爷并不是一个在武国公面前唯唯诺诺的人,他身居世子位多年,又早已入朝为官,哪里会轻易被武国公的三言两语说动。

      过往他不参与生母跟花氏之争,是因他清楚,即便如今朝廷重文轻武,武国公府仍旧是以武功立身,爵位就是自沙场立功得来。而他跟二房,都走了文官之路。这些年武国公的军功,都来自花家人,还有四房。况且多年来武国公看起来宠爱花夫人多一些,其实从没生出过动摇他世子位的心思。

      至于武国公百年后,多给三房四房留些财帛之物,比较起世袭罔替的爵位来,大老爷觉得这些都不值一提。

      然而这一回,事关康哥儿!

      他和方氏只有一个嫡子,康哥儿是他嫡长子唯一的子嗣,若康哥儿出了事,按照朝廷绍兴继绝的规定,爵位很可能就会旁落到其它房头。

      这是他断然不能容忍的。

      “怎么,你还是认为花氏下了手?”武国公掀掀眼皮,嘴角带着一丝讥讽,“老大,你是不是以为花氏还生了一个四房,而你四弟,早就生出儿子了?”

      大老爷还是不语,而这不语,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武国公可不是个谁的气都肯受的,他多年来能维持住这府中平衡,靠的本就不是一味温和安抚。

      “你疑心她想帮四房夺爵位才要除去康哥儿,为何不怀疑老二?”

      “父亲!”大老爷不妨武国公说着说着竟然将矛头指向自己的同母胞弟,不由大惊道:“父亲何出此言,二弟一向与我血脉同源,怎会对康哥儿下手?”

      谁想他这话一出,武国公骤然暴怒,“老二跟你血脉同源,老三老四难道就和你水火不容!老大,这么多年,不想你一直将我瞒了过去!”

      看到武国公如发怒雄狮,那满布怒气的面庞,终于将大老爷的脑子给震清醒了。

      他不敢犹豫,立时跪在地上请罪,“父亲息怒,我自然知道,府中兄弟数人都是我洛家血脉,我身为武国公府世子,未来的洛家宗长,绝不敢忘记父亲昔日教导。”

      武国公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他的话,只是看着他恭敬的模样萧索道:“事到如今,我只能盼你记得了。”

      这会儿武国公是真有些疲惫不堪,他这么多年左右安抚,何尝不累,可教他一直欣慰的是至少儿子们是有兄弟之情的。现在看来,哪里是花氏跟张氏彼此记恨,下头的儿子们,照样只是在他面前做戏罢了。

      这样一个国公府,真能按照他之前的打算继续齐心繁盛下去么。他已老迈,又能支撑多久?

      不过是一个康哥儿,不过是一个康哥儿罢了。

      可眼下,就是这一个康哥儿,还非活不可才好,否则兄弟阋墙都不用等到他闭眼之时。

      武国公闭眼靠在椅背上,摆摆手道:“你且起来罢,这会儿到处都是人,你跪在这里,像甚么样。”

      不是不该跪,而是跪着不像样。

      大老爷哪里听不出来这话的分别,心里不由更加懊悔。

      他也是昏了头,这些年一直都忍得住,将人当兄弟一样看,偏偏今日为了孙子在父亲面前露出行迹。他倒不至于为这事就担忧自己的世子之位,只是这些年父亲对他一贯不薄,如此伤了父亲的心,他也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孝。

      不过此时多说无益,大老爷只好道:“父亲,我且先去瞧一瞧康哥儿。”

      “去罢,有事速来报我。”武国公连眼睛都不曾睁开。

      大老爷揣着满腹心事回到大夫人她们待的厢房,在那儿见到大夫人跟二老爷夫妻还有儿子儿媳,不由问道:“三弟他们去了何处?”

      大夫人勉强打起精神解释,“郡夫人那儿问出些端倪,叫了三弟妹身边的人去帮手。”

      竟真有结果?

      大老爷本对花夫人去审问春虎的事不置可否,这会儿不由精神一振,“可是发现何人动手了?”

      大夫人苦笑摇头,“春虎说,张修两月前就开始在外院西南角门那儿坐庄聚赌,他手气不好,这半月来输了几百贯,前些日子就私下卖府中的夜香。这次儿子,西南角门那儿来来回回有不少丐帮之人。”

      不是找到下毒的人,大老爷有点失望。但这至少是条线索。

      春虎的意思大老爷当然明白。这坐庄聚赌跟扑买可不一样。能用聚赌这词,多半是直接摇骰子,赌大小。而赌上瘾还手气不好的下人奴仆,能干出甚么事儿来,为官多年的大老爷简直再清楚不过了。

      张修是张夫人的人,春虎被讯问,谁也不说,专说张修,固然有可能是栽赃家伙,然而若张修当真输红了眼,谁又能肯定他就不会背主对康哥儿下手?

      大老爷思量过后,直接问道:“这所谓的买卖夜香是何意思?”

      夜香是甚么东西,大老爷自是知道的,夜香值钱,大老爷也是知道的,可他们府中的夜香,自是都运到自家庄子上,哪有买卖的道理,岂不是丢人现眼。

      二老爷洛佐咳嗽一声,提示道:“大哥,方才大嫂已问过了,这府里管夜香的张勤,原是母亲陪房所出。”

      大老爷顿时黑了一张脸。

      也就是说,张修跟张勤,因都是母亲陪房人,所以关系良好,张修输了钱,就将主意打到府中夜香上头,拉拢张勤,私下倒卖夜香,还把丐帮的人招引到国公府门口。

      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丐帮都是甚么人,那是一群牛马市的地屋都住不起,从四面八方汇聚到神京,连个户籍都没有的流民。这些人日常住在地下无忧洞中,平常坑蒙拐骗就罢了,还结伙成队,劫道,伤人,拐卖,殴杀等,简直是无恶不作。白日他们走街串巷,四散于神京打听消息,面上做些收馊水夜香等活,一到夜间就出来作乱。别说寻常富户,就是神京家的少爷小姐,这些无法无法的丐帮人都敢拐带劫持到无忧洞中,索要钱财就罢了,的最可怕的是他们会将人卖到花街青楼,从此生不如死,还连累家族名誉。

      神京权贵人家,对那无忧洞都是恨入骨髓的,现在府中奴仆居然敢与之来往交道,还引到自家府门,大老爷简直气炸了肺。

      大夫人和大老爷夫妻多年,一看他神色就知道是动了真火,哭泣道:“老爷,要整治奴仆那是往后的事儿,现下要紧的是康哥儿。”

      二老爷也赶紧道:“是啊,大哥,康哥儿才最要紧。此事,还不能断定是否就和那群丐帮匪类有干,若当真与他们有瓜葛,这……”

      话虽未说完,大老爷已明白二大爷未尽之意了。

      这些乞儿,固然名声败坏,寻常权贵都不愿与之交道。可正因为他们遍布神京,消息灵通,实际有不少人家都暗中与他们有来往。猫有猫洞,鼠有鼠道。有些事情,天生就适合交给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来处理。

      比如暗害几个人,把人杀了往那无忧洞中一扔,谁又能找得到,谁又敢进去找呢?

      假如真有人买通这些老鼠动手,那真可谓是处心积虑,也就断断不会是府中人了。

      大老爷思量片刻后却摇头,“不对,这丐帮里的人,在市井间害个人就罢了,要伸手到我们府中暗害康哥儿,他们还没这个本事。”

      二老爷一想也是,一群要饭的,纵然有那么几分鬼蜮伎俩,对门禁森严的国公府,又如何进来耀武扬威。毕竟这些要饭的这么多年能嚣张就是因难找到他们踪迹,一旦被抓住,就是在大街上被人打死,那朝廷都不会管。谁让他们是无户无籍的流民,连奴仆身份都不曾有。

      “那大哥的意思,还是要着落到府里面?”

      大老爷此时也没有头绪,深深的看了一眼二老爷,发现他面上关心不似作伪后,拍板道:“先审张修父子!”

      二老爷被这一眼看的心里发毛,“大哥,康哥儿要紧,还是直接上刑。”

      一直不曾说话的二夫人孙氏这时候低声道:“婆母对他们父子是很看重的。”

      岂止是看重,张夫人日常认为花夫人会对她下毒手,能被张夫人挑中去负责灶房差事,必须得是张夫人的心腹。张夫人已认死了是花夫人这边对康哥儿动手,若这时候大老爷跟二老爷反而将她心腹拿去上刑,哪怕是亲儿子,张夫人闹起来也不会给脸面的。

      而之前因担心康哥儿,张夫人才昏厥过去,怕是禁不住气。

      二夫人这提醒,让大老爷跟二老爷都有些为难了。

      大夫人却不管那么多,站起身道:“我去守着,婆母要怪,寻我说话就是。”

      她起身就走,全然不给其余人说话的机会。

      不过大夫人毕竟是内宅妇人,说是审问张修父子,其实就是按了人打板子,三十板子打下去,打的人奄奄一息,只听到这父子两一个劲喊冤的声音,其余有用的东西半句话都没问出来。

      隔壁花夫人听到惨叫声,不由一笑,“我原以为方氏是个能人,将她那一半管的密不透风,现下看来,就只会些内宅手段。”

      花嬷嬷笑着奉承,“她又不曾见过血,哪能比的上您,连那吃人肉的蛮子落到您手上,您想让他们说甚么,他们还不是照样就得将您想知道的都吐出来。”

      “是啊,还得真见见血。不仅是女人,这府里的男人更是如此。可惜啊,这个道理连国公都忘了。”花夫人看着自己今日才染的那鲜艳丹蔻,对还跪在地上的春虎道:“起来罢,现下我也不便放你出去,不过你放心,你没做过的事儿,谁也不能污在你身上。”

      春虎干脆利落的给花夫人磕了几个头,“小人一切都听您的。”

      “听我的就好。”花夫人缓缓吐出这一句,在身侧一扫,没发现锦绣的身影,略一想就猜到人去了哪儿,“去秋水居了?”

      花嬷嬷道:“可不是。这会儿才终于知道本分。”

      花夫人点点头,端了茶淡淡道:“她若再不明白,我这儿怕也容不下如此蠢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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