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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各班将学生强制性带回教室,并禁止了在外面逗留谈论。
      秦岩被校长带回了办公室,他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在校长的怒斥与责骂声中只是瑟瑟发抖。
      他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当那样多的鲜血湿了白色的短袖,鲜艳的颜色靓眼却可怕,那一瞬间,许清楠的笑容在瞳孔里一点点放大,以至于他可以完整清晰地将他无声的话深深的刻在脑海里

      ——这一次,我要赢。

      挑衅与得意,是那个一向平静的少年最后的致辞,对他的报复,更是对他的惩罚,是足以毁掉秦岩一生的最后一击,甚至是赌上了他自己,为了解脱,为了给他的绝望加以诠释。

      该结束了吧。

      深深的长街尽头,他缓慢地行走,脚步不停,他更不知疲惫。
      二楼的窗台上,除却满墙的爬山虎,便能看到那一小盆薄荷花,小小的白色的叶瓣上依稀挂着水珠。
      “清楠。”
      南方女人的声音好听极了,在这密密麻麻的风声里尤其温柔。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站着一个人。
      她穿着那件最喜欢的白色长裙,一低头,微卷的长发就耷拉下来,随风而动。
      他愣住了。
      “站那儿做什么。”
      她语含笑意,轻声催促,“回家吧,给你做了牛肉馅的包子。”
      好像与平常无异,无论他对她有再多冷漠,都阻止不了她的温柔。
      想说的话似乎被卡在嗓子眼儿了,他依旧木木的呆立原地,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抹身影,半点不敢错开。
      他太怕这是一场梦。
      他太怕,一眨眼,她就真的没了。
      “怎么了?”
      窗台的盆栽还在,那个人手上提着不大的水壶,浇出的水小心翼翼,他看着她将脸侧的发丝推到而后,再一次唤他的名字,“清楠,回家了。”
      过于真实的场景,许清楠的眼眶都起了热意。
      “好。”
      他的声音颤抖,指尖一遍遍重重揉搓,迈下步子的刹那都还舍不得收回视线。
      周遭的风忽然停了。
      冷意袭来,是刺骨的寒冬。
      再抬眼,却什么都没了。
      他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试图往那处窗台寻找什么,风声静止,大雪纷飞。
      二楼的窗台紧闭,只被厚厚的雪封住了边框。
      那里,没有那展笑颜,也没有那盆,清新的薄荷花。
      他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脚步微顿,一退再退,目光定定地落在那里,好似即将刺破玻璃面上的朵朵冰花。
      “妈……”
      他许久不曾这样唤过她。
      好像此时此刻,连开嗓都变得有些困难。
      挣扎,狼狈。
      他在纷飞雪花里站立、驻足,浑身都冻得冷硬,像极了枯坏的野草丛中那堆丑得千奇百怪的雪人。
      他看到,它在风中融化。
      莫名的恐慌终于将他压垮,脚下的步子先他一步迈去,融化的雪水推着他整个人砸向雪里。
      雪太大了,他整个人都跌倒在了深深的雪层。
      周遭一变再变,可刺骨的寒冷却让他无处遁形。
      “妈!”
      他的声音撕扯着风雪,在簌簌的声响中回荡,再回荡。

      “清楠,好好活着。”

      不知是有多远,那道声音一遍遍传来。
      他全身开始泛着冷意,如坠冰窟。
      可眼角的湿润被什么裹着去,轻柔得,比雪花的重量都还浅,甚至,让他觉察到一丝丝温暖。
      许清楠睁开了眼。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他似乎见到了那个许久不见的人。
      只有那个南方女人,哪怕什么也不做,单单是一抹微笑,都能让他红了眼眶,他以为她是来接他的,可不曾想,她却只是让他回去。
      回去?
      许清楠觉得可笑。
      他又能回哪里去呢?
      在那个她还在的世界里,他清晰的看到了他对过去的执念,此时此刻,他才惊觉,从她离开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坚持不住了。
      栀子花的味道很重,浓郁到仿佛要卷走了他的嗅觉,在这样白亮宽敞的世界里,梦境逐渐消失,伤口处时不时传来的痛感正在告诉他如何才是现实。
      许清楠的伤口不深,就像是下手的人在最后一刻松了力,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将他本该送走的灵魂用最后一根防线拦住,让他在几个小时的抢救下得以重生。
      “我以为,这一生该过完了……”
      许清楠眨了眨眼睛,惨白的脸上布满病容,他自言自语的絮叨,可根本感觉不出自己是高兴还是伤心,想要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僵硬的嘴脸如何也无法上扬,整个身体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眼角蓄着的泪水还是滑轮了下来。
      “确实过完了。”
      程纾坐在床边,听到他的声音后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随后又重新僵了脸,没好气的说,“起来喝孟婆汤,到时间走奈何桥了。”
      许清楠看到他还有些恍惚,睁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紧紧盯住他。
      错愕的神色就这样映在了程纾的眼里,他无奈又好笑,可最后还是不舍得真的和他较劲。
      他深深叹了一声。
      “阎王爷哪那么容易见到啊,你至少得再等个百年。”程纾语气和缓,声音都温柔,他捏了捏床边的手,担忧的问,“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
      许清楠不清楚心里泛起的酸涩是由于什么,但是当程纾还是原来的程纾时,他会认为这种善意理所应当,可这种不舍既然染上了那点私心,就无法从他这里洗白。
      他想,原来他的世界里还是有光,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黑。
      想抓住,又不敢。
      程纾太干净美好了,差距明显到他融不进对方的世界,甚至是哪怕只占据一处角落都会显得格格不入。
      眼底划过的克制让他几乎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许清楠平静地摇了摇头,之后就移开了目光,那许慌乱很复杂,却短暂到不容许外界阻拦。
      “睡了一天一夜了,想吃什么?我去买。”程纾假装没看见他的别扭,而是选择面不改色的继续自己应该做的事,他不想揭露什么,因为只有装糊涂才能挽留眼前人。
      “粥吧。”许清楠没有回头看他,只是依旧不忘回答,“燕麦粥。”
      “好。”程纾柔声答应,起身替他理了理被子,最后再看了一眼输液药瓶,这才放心的转身离开。
      病房里归于平静,许清楠将头转过来,看向窗外,窗台上放着几枝栀子花,只不过看起来没有床头柜上的那几枝新鲜,蔫吧了一般垂着花瓣,只是香味依然。
      他小幅度地动了动,脖子上有了明显的垂坠感,像是有什么东西跟着他的动作动了动,他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摸。
      熟悉的小行星。
      许清楠有些茫然,更有些无措,他重重地咽了口唾沫,眼眶还是湿润了。
      程纾这样的人,他何其有幸能够遇到。

      “扣扣”
      礼貌却急促的敲门声惊了他,许清楠应声往门口看去,却在看到来人时冷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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