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楠》Navire

14、第 14 章

　　程家对孩子的教育始终是呈放养状态，好与坏就靠着自身能力了，程纾从最初的什么都要学一学到现在的觉得学什么都没意思，整个过程里，他都是三分钟热度。
　　包括现在转学到南和，连苏意都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待够这半学期都算不错了。
　　“就当是陪陪你外婆吧。”
　　苏意懒洋洋地摆了摆手，透过后视镜看着后面玩手机的人，“要是待不下去了记得提前知会一声，别搞突然袭击那一套，你妈我这小心脏受不了。”
　　“怎么会待不下去？”程纾抽空才眼皮一抬，好笑的说，“你可真是我亲妈，开学第一天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苏意白了他一眼:“那就记好来自你亲妈的提醒，别几句话就不耐烦，把你那大少爷脾气收一收。“
　　虽然是自己亲生的，从小又养在身边字字句句慢慢学过来，但都说外甥像舅，程纾的脾气，跟他那当过兵的大舅一模一样，对什么都不耐烦，偏偏他那脑子又更像苏时，精明得从不肯吃半点亏。
　　一想到那几个被程纾几句话送去国外的大院的孩子，苏意就头疼。
　　“南和不比市里，人际关系也没那么复杂，你主动点，多交几个朋友嘛。”
　　她瞪着他，退而求其次地叮嘱，“毕竟是在你外婆这儿，你听话点。”
　　程纾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目光却没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半分。
　　见他这幅样子，苏意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
　　“程纾，我跟你说话呢，你能不能听仔细点！”
　　“听仔细了，我安分守己，做个听妈妈话的乖宝宝。”程纾的话术一套又一套，次次装得像是一回事，可实践起来却是另一回事，苏意也不强求他真能安分，只希望他早点玩够了回去。
　　“看什么呢这会儿又。”车在红绿灯十字路口停了下来，她扭头瞥了他一眼，“整天吊儿郎当的。”
　　“没什么。”
　　程纾的手指又一次轻轻地在屏幕上划了一下，他微眯着眼浅浅笑了一声，“就简单了解一下，这个学校究竟是怎样一方水土。”
　　苏意皱紧了眉:“说什么呢。算了，你开心就好。”
　　“什么啊。”
　　程纾哭笑不得。
　　他敲了敲脑袋，动作自然地将手机收了起来，就差一个发誓的手势了。
　　“我保证，本本分分待着，不给咱梅女士丢人。”
　　苏意轻哼一声，白色卡宴直接挨着公交站停了下来。
　　距离南和一中还有三站时，程纾被赶下了车。
　　苏意:“我有点馋临街的那家臭豆腐了，你自己去学校吧。”
　　“？”
　　程纾脑袋上顶着个大大的问号，“您亲儿子还比不上臭豆腐？”
　　苏女士给了他一个自行体会的白眼:“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程纾：“……”

　　南和一中比想象中的要大一些，程纾一进学校便被教导主任领到了班主任那里。
　　高一不分文理，程纾直接凭借成绩进入了最好的班级，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里竟然没有许清楠。
　　“许清楠？”
　　同桌的女生没疑惑他为什么这么问，反而露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笑，“他在十一班。”
　　程纾礼貌地跟他道了个谢，压根也没注意到她的表情。
　　开学典礼上，校长、副校长等人一个接一个发表讲话，长篇大论的架势让程纾犯困，他懒散地摸了摸脖子，整个人都有些烦躁。
　　身旁的两个男生低声的说着话，一边附耳一边笑着什么，程纾皱着眉瞥了几眼。
　　“下面有请高一年级学生代表许清楠同学发言。”
　　许清楠。
　　困意碰散，程纾突然就精神了。
　　他挺直了腰，抬着头就盯着高台周围，很快，就见着一个穿着宽大校服的男生慢慢走了上去。
　　少年长得很白，站在阳光底下格外惹眼，黑色的短发修剪得很干净，受过光线，淡淡的影落在额边，他抬了抬眼，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泛着冷光，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台下便将目光收了回去，瘦削的脸上始终都没什么表情。
　　“大家好，我是高一（11）班的许清楠。”
　　是他。
　　一直觉得眼熟的脸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合，程纾诧异地眯了眯眼。
　　这时，身旁的两个男生再次低声笑了出来，连同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几分。

　　“多会装，又是这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假不假。”
　　“啧，真是脸皮厚，要我是他，根本没脸来学校好吧。”
　　“你听说了吗？寒假秦岩又跟他打了一架。”
　　“那是打架吗？那明明就是秦岩单方面打他好吗？”
　　“也是，就许清楠这样，也没脸还手了吧？真他吗恶心死了。”

　　说着，两人又笑了起来。
　　程纾听得眉头紧蹙。
　　台上的人依旧面无表情地念着手上的稿子，声音清冷，一板一眼地照着上面的词读着，严谨又严肃，听起来死板极了，一点都不像是他会写的词。
　　操场上的讨论声很小，但能够明显看到扎了堆，极其明目的小群体，独独像是，只孤立着远处台上的那一人。
　　程纾皱着眉。
　　他觉得这个画面有一些说不出的诡异。
　　台上的人身处一尾高墙之顶，而那高墙之下，是无数双仿若淬着毒的眼睛，那里面就像装着不断挥舞的手，不怀好意的，试图将他扯下，可这种强硬的力却并非认同与拉拢，更像是一种毁灭，他们在摧毁那座高墙。
　　程纾心惊，再次将视线投向前方，彼时，那里规规矩矩站着的人已经结束发言，离开时还向着台下鞠了一躬。
　　礼貌而孤独。
　　但是，冷漠又疏离。
　　他清楚的知道每一个人对他的恶意与偏见，可依旧满不在乎的样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清醒极了。
　　程纾忽然觉得，呼吸都紧了。

　　散场时，耳边讨论的声音不断密集，无外乎都是与一人相关。
　　像是无休止的话题牵扯，程纾一路走到教室，“许清楠”三个字已经变得麻木，狠狠地撞向他。
　　那种莫名的烦躁使得他脸色越来越差，哪怕是再怎么避免，他也还是听到了几个词。
　　小三。
　　同性恋。
　　流言蜚语固然可恨，可最恶毒的，是是非不分便跟风之人。
　　他们随着大众而行，自作主张将其定为主流，未曾有半分心思去深究，这样的主流究竟是善还是恶。
　　明目张胆的笑脸满是恶意，这种故意形成的一个排外的圈子是真的存在的吗？
　　程纾像是第一次有种清晰的认知，很恶心。

　　他坐在校长办公室，笑着对里面的人说要换班。
　　新生成绩优异，拉分距离上也只有一个人能做到缩减几分。
　　谁都知道许清楠为什么不去1班，但也没人会想过，许清楠回去最差的11班。
　　程纾却不在乎。
　　“听说许清楠很厉害。”
　　他坐在校长对面，说话也有些嚣张，“实不相瞒，我就是为他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