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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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城虽是跪着，不过背脊打的笔直，他朝着窈窕磕了个头。
“一切都是小人的主意，阿妹并不知情，还请小娘子看在阿妹服侍您多年的份上，饶过阿妹。”
阿城额头朝着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下，伏地不起。当时一见着阿妹，他便慌了神，他对不起阿妹，当初阿娘是为了让他们活下去才卖了阿妹，后来阿娘病重，再加上对阿妹的愧疚，没熬几天就去了。
他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阿妹。
他只想将阿妹带回去，却忘记阿妹身不由己。
绿芯赶紧道：“小娘子，我阿兄他并不是故意的。”
绿芯是五六岁的模样，便跟在她身边，当时只知她是被家中人卖进府内的。其余的倒也不大清楚。
窈窕扶起绿芯，看向阿城，“你该知绿芯如今是我的人，未经我的允许私自将她带走，可曾想过会给她带来麻烦？”
阿城伏地不起，双手微微有些发抖的握住泥土，他害怕自己会害了阿妹。
“一切都是小人的错，求小娘子不要怪罪阿妹。求您了。”说着阿城语气有些颤抖。
他知道这些大户人家对待逃奴手段狠厉，即使不死，怕也只剩半口气，他才与阿妹重逢，不想因为自己的鲁莽害了阿妹。
“小娘子宽容大度，此事皆由我所起，该受惩罚的人因是我，小娘子慧眼，明察秋毫，定不会惩处不相干的人。小人自当谢罪。”说着，从怀中掏出匕首快速的朝着胸口刺去。
青禾眼利手疾，扔出小石子，打掉他手上的匕首。
“阿兄。”绿芯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腕。
窈窕皱了皱眉头，“鲁莽，冲动，自私。”
“觉得自己为了绿芯而死，很伟大。或是觉着只要自己死了，我并不会惩处绿芯。亦或是觉得自己对不起绿芯，想要以死谢罪！你有何能力护着自己的阿妹！”
“小人不是！”阿城有些懊恼，“我，我”阿城顿时语塞。
“若你死了，我依旧惩处绿芯你可能知道？若你死了，谁能护着你的阿妹？愚蠢。”
阿城道：“可小人并不想阿妹为人奴婢。小人可以将阿妹赎回来的，求小娘子成全。”
窈窕叹了口气，“可我不愿。”
阿城跪在地上，往前走了几步，走道窈窕跟前，“无论多少钱，只要能赎回阿妹便好，求小娘子成全。”
窈窕暗自摇头，“我们走！”
绿芯有些不舍的瞧向阿城，不过还是跟着窈窕离开了。
坐在马车里，绿芯依旧心不在焉。
窈窕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你可曾怪我为让你跟着你阿兄离开。”
“奴婢不怨，奴婢不想与小娘子分开。”
窈窕摸了摸她的脑袋，犹记得前世，这丫头的好。
那年开春，秦府举家去了都城，独留她一人，还有几个婆子，小厮。
她病的很严重，躺在床上，问外的婆子小厮，喝着热酒，吃着烤肉，热闹极了。
绿芯从怀中逃出糕点，掰碎了放在她嘴里。她知道当时绿芯也有几天未进食，却依旧将最后的食物给了她，当时的绿芯不过及笈。
她摸了摸她的发丝，如今的小丫头也很小，不过十一二。
“我不让你跟着你阿兄离开，一是舍不得你，二是你阿兄其罪有四。未为你着想，这是其一。想要以死谢罪，却孤身留下你一人，这是其二，做事鲁莽，这是其三。刚重逢就要你面临失去兄长的痛苦，这是其四。将你交给这样的兄长，我并不放心。”
绿芯点了点头，“奴婢知道娘子是为我好，就算大娘子答应阿兄带我回去，奴婢也是舍不得大娘子的。”
窈窕笑了笑。
这般可爱的丫头，她又怎会一直让她为奴为婢呢？
随时这般，绿芯心情一经受到了影响。
窈窕问道：“在临安，我们可能还要呆上几日。可有想去的地方？”
绿芯赶紧点了点头，“听闻建安寺极灵，风景也是极好的。”
“那边去吧。”
绿芯脸上忍不住洋溢着笑容。
回到客栈，天色已经很晚。今日虽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但绿芯心绪确实受了影响，到了就寝的时间，她依旧守在窈窕的房间，踟蹰着，不想离开。
窈窕看出了她的心思，洗漱完毕后，躺在了床上，而后道：“一个人睡着实有些冷。”
绿芯赶紧道：“奴婢陪你。”
窈窕笑着让出了床的一侧，绿芯赶紧爬了上来。
床上的香气和大娘子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很是好闻，闻着这个香气，绿芯渐渐睡了过去。
月色当空，有人安心入眠，有人彻夜难眠。
一瓢冷水从头上泼下来，宋选文浑身疼得厉害，衣服湿漉漉的，虽然是夏季，他仍觉着几分凉意。
“起来了！赶紧离开。”看守的小吏毫不在意地踹了宋选文几脚。
“没本事还来参加什么瓷器竞选，真是丢人。”
宋选文艰难的爬了起来，他们虽未对他用刑，不过跪在这里良久，他浑身都疼。
他艰难地爬了起来，靠着柱子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门外的小厮瞧着宋选文出来了，赶紧上前搀扶，其中一位小厮，腿脚酸软，发着抖，他害怕的不敢上前。
宋选文眼一横，他赶紧跪了下来。
“奴婢知错，可奴婢确实将东西”话未说完，宋选文眉头一皱。
身后的小厮上前，捂住那人的嘴，让他拖了下去。
宋选文眼中满是厌恶。
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回到别院，宋选文请了大夫上了药，商贾之家地位虽低，可架不住有钱，这些年来，华服佳肴，他也未受过什么苦。今儿一遭，可是伤了元气。
不仅他伤了元气，宋府如今亦是。
宋府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再加上王氏的挥霍，怕是撑不了多久。
祖宗基业，可不能败在他手里。宋选文叹了口气，总得想出办法来。
翌日，天还没大亮，屋外便穿来急促的敲门声。
绿芯翻了个身子，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咚的一声响。
窈窕吓了一跳，看过去只见她翻了个身，抱着枕头又睡了过去。
窈窕暗自发笑，让青禾给她收拾妥帖后，将绿芯叫了起来。
此时，屋外的敲门声传来。
“韩兄”
一打开门，乔燃站在那里。
“乔兄早。”
“我瞧着你们出来临安，怕是对临安不大熟，不如今日跟着我到处逛逛？”
窈窕拒绝道：“多谢乔兄好意，不过今日我们另有安排了。”
“哦，那真是可惜，今日建安寺住持讲经，前往的人颇多，热闹极了。”
“倒也巧了，今日我们也是去建安寺。”
乔燃爽朗一笑，“那便同行吧！”
窈窕点了点头。
乔燃使劲在空气中嗅了嗅，“什么味道？还怪香的。”
然后围着窈窕又嗅了嗅，“韩兄一男子还用香粉吗？”
恰巧这时，绿芯走了出来。
乔燃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今儿我怕是来早了，不会扰了韩兄的雅兴吧？”
窈窕瞪了他一眼，乔燃赶紧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屋内女子，瞧着不过十一二，再禽兽也不能如此。
今日着实热闹，城外的马车晃晃当当，都朝着建安寺的方向。
窈窕掀开帘子，时不时地瞧着窗外的风景，不过来往的马车确实多，驾车的车夫将马车驾在了中间，左右来往的马车挡住了风景。
“昨儿听到一则趣闻。”
窈窕问道：“是何？”
“钱府不是在此次竞选中，拔得头筹吗？钱府郎主因此心中狂喜难以发泄，当晚回到府中便宿了好几个院子，不过呢乐极生悲便是此了，没过多久便叫了大夫听说昏倒的时候还躺在七小娘的肚皮上呢！”
窈窕点了点头，“后来呢？”
乔燃道：“钱府命人封闭了消息，后来怎样就不知道了。不过这钱府郎主，还真是老当益壮，耳顺之年，当夜宠幸了六个小娘，当真是厉害。”
乔燃夸奖的竖起了大拇指。
“这很厉害吗？”
绿芯年纪尚小，男女之间还不是很清楚，只是有些许疑惑。
“当然了！”乔燃刚说完，就觉得不对，“你这小丫头，瞎问什么？”
绿芯疑惑道：“不是您先开口的吗？”
乔燃咳恩了声，“还敢顶嘴。”
绿芯努了努嘴，并不再开腔。
乔燃恢复正经道：“不过这事我也挺好奇的，钱郎主这几年便格外注重养生，平日不轻易宠幸女子，更何况是一夜六房。”
窈窕垂下眸子，觉着此事有些蹊跷。
“那钱郎主昨日可有什么异样？”
乔燃想了想，他与钱家接触不多，“那就不清楚了。”
他又问道：“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窈窕没有说话，恰巧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几人掀开帘子，下了车。
这座寺庙瞧着很宏大。
寺门口，有很长很长的台阶。
“这台阶叫千步梯。”
绿芯问道：“真有一千步？”
乔燃摇头。
“那为什么叫千步梯？”
乔燃也不知道，只道：“佛曰不可说。”
窈窕道：“《金刚经》曾有佛问须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以三千大千世界碎为微尘，于意云何？是微尘众，宁为多不？
须菩提言：甚多，世尊。何以故？若是微尘众实有者，佛不说是微尘众。所以者何？佛说微尘众，即非微尘众，是名微尘众。”①
窈窕又道：“有即无，无即有。有“其实只存在于人的心中，并非真的有。所以千步梯也可以叫百步梯，万步梯。”
“阿弥陀佛，施主通透。”
大师瞧着慈眉善目，眉宇间透着股正气，单着一件青色禅衣。
几人双手合十，朝着大师鞠躬道：“阿弥陀佛，师傅安。”
窈窕问道：“不知师父法号？”
大师温和一笑，“有无。”
千步梯虽然并未有一千步，不过瞧着也不远，将将过半的距离，几人有些疲惫，气息不稳。反倒是一侧的有无大师，瞧着年约半百，倒是比他们精神不少。
气息一如既往，丝毫没有打乱。
乔燃喘着气，看着有无大师依旧轻松的样子，不由得敬佩道：“大师不愧是大师。”
有无笑了笑，眉宇间温和，他双手合十道：“施主，过奖了，不过是日日上下，习惯罢了。”
乔燃瞧着有无大师一脸的轻松，不觉有些羡慕。
青禾是习武之人，这些对于她不在话下，她左手一个窈窕，右手一个绿芯，将两人拖拉到了寺门口。
“我总算是知道，为何建安寺那般出名，和平常来寺的人却很少，爬楼梯就能让很大一群人望而生畏。”
窈窕喘着气，缓缓的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气息，道：“心诚则灵。与楼梯多少无关。”若是心诚，区区楼梯不在话下。
乔燃累的不想说话，只是对他竖起了个大拇指。
你说得对！
几人稍作歇息，今日到建安寺的人确实很多，他们来的算早，寺庙内人还不多。
有无大师领着几人去了后院。
建安寺自前朝便在，寺庙经过近千年风雨，依旧屹立不倒，盛名广播。
有无大师带他们绕过走廊，走廊回环，很容易迷路。
几人紧紧跟着有无大师来到后院。
后院一座古树，枝繁叶茂，树干粗的好几人都抱不住，而在树下有一石桌。
有无大师端来茶水，给几人倒上。
乔燃端起来抿了口，茶刚进嘴，脸色尤为难看，但却不好将其吐出来，他苦着脸将茶水咽了下去。
窈窕见此只淡淡的抿了口。
苦意在嘴里蔓延，比她吃的菩提糕还要苦不少。
寺庙中人都喜食苦味的东西？
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有无也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慢慢的喝了下去。乔燃仔细端看它的脸色，未发现半分变化。
大师果然是大师。
乔燃悄然对着绿芯道：好苦。
绿芯不信，尝了口，脸色骤然变了。
“这茶清热，静心，极好。几位不如多饮些。”
窈窕点了点头，将杯中饮尽。这不似菩提糕还有些许的回甘，茶刚入口便是苦涩，而后口中充斥着苦的味道，茶入喉，那股苦味一直向下，便心中也觉得有几分苦。
有无继续为窈窕倒了杯，做出邀请的动作。乔燃看的有几分牙酸，嘴里甚至有些发麻。
窈窕面不改色，又将茶水一饮而尽。
那股苦味让她整个人有些发颤，她不由得闭上眼睛。
心头又苦又涩。
“施主不像是临安人。”
乔燃道：“我是，他们不是，他们是从安南来的。”
有无点了点头，摸了摸胡须，“安南是个好地方，我师弟便是在安南的静安寺。施主可曾吃过那里的菩提糕。”
窈窕点了点头。
“我师弟向来只用菩提糕招待有缘人。菩提糕尚有回甘但菩提茶尤为苦，从里到外皆是苦。施主既吃的菩提糕又喝得菩提茶，不知是有缘还是有分。一树一菩提，有缘忆前世，有分悟今生。”
有无笑了笑，从屋中拿卷经书，“贫僧先去大殿讲经，若是几位有兴趣，即可前去。”
乔燃摇了摇头，“这有无大师果然是高人，说的我一句都听不懂，不过大师的师弟怎么在别的寺庙。高人的世界果然难懂。”
绿芯好奇道：“有无大师很有名吗？”
乔燃道：“那是自然的。临安城今日大半的人都是来听他讲经的，那可是得道高僧，就是说的话，有些听不懂。果然，大师的世界岂是我们凡人能理解的。”
乔燃摇了摇头，瞟向窈窕，瞧着她眼眶泛红，一滴泪从眼角落。
“韩兄，你不会是被这茶苦哭了吧？”
窈窕疑惑的看向他，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她哭了吗？
只见那滴水珠，晶莹透彻，窈窕不觉有些出神，水珠里好似能看到些画面。
一方为：女郎躺在床上，苟延残喘。
一方为：女郎站在高台，着华服，戴十二旒冕，万民俯拜。
两名女郎面色模糊，她闭了闭眼睛，想将画面看得清晰些，那两名女郎好似一个模子，可怎么也看的不清楚。她努力想要将人看的清楚些，那女郎的模样越发的清楚。
“韩兄？”
乔燃拍了拍她的肩膀，指尖的泪珠掉落。
“怎么了？”
脑袋一阵疼痛。
窈窕回过神来，脑袋有些晕，刚才好似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摇了摇头。
“我们去前面听经吧。”
大殿里外，围着很多人，他们跪坐在蒲团上，最上面有无温和的声音，不大不小能让每个人都听清楚。
菩提并无树,明镜亦无台,世本无一物,何处染尘埃!②
红尘众人常被迷心，因为想要的东西着实太多。
太少便渴求，太多便挥霍。
心中装的太多，烦恼亦多。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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