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梅子风絮

6、第 6 章

　　作为许灿的医生兼好友，明莲给她提出真诚的建议。
　　“你和那位陈秋白短时间先别见面。”她开好药，递给许灿，语重心长：“你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好，和他有很大的关系，我不希望你再跟他接触。”

　　许灿唔了一声：“我想接触也不行。”
　　她拿着药方，临到门前回头看明莲：“有了第一次，他估计不会再给我开门了。”

　　她挥挥手，转头出了办公室。

　　4s店离这里不远，许灿走路去，途中想起什么，给小唐发了关心问候。
　　小唐说自己没什么事，只是感到不好意思给许灿添麻烦。

　　许灿说没关系，嘱咐她好好休息，今天不用来上班了。
　　小唐瞬间对许灿感恩戴德，连忙表示自己没关系，一边为昨晚对许灿的揣测感到愈发羞愧，发誓要好好工作。

　　许灿没管她，在路边上买个包子，边走边吃。

　　到店时，工作人员领着她先到座位上坐着，倒上茶让她等等。

　　“秋白，车怎么样？修好没？”

　　迷迷糊糊的声音传入耳膜时，许灿正撑着脑袋，坐在椅子上，脚尖有一下无一下的点。

　　听见名字，她的动作一顿，转头看过去。

　　那瞬间，许灿就知道明莲的嘱咐要落空了。

　　许灿确实以为要等一段时间，才能迎来和陈秋白的第三次见面，没想到第三次见面来得这么快，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坐在会客厅里，会客厅的窗户正对着后面的修车场地。

　　许灿的手指撑着下巴，目光远远，看见男人拿着扳手，从车底钻出来，强健有力的肌肉鼓起，额头布满汗水，脸上沾了些脏污的油漆，刺眼的晨曦下，他脸侧有滴晶莹的汗水滴落，顺着下颌滑落进T恤领口。

　　许灿好整以暇地看着，直到男人扭头，那双眼睛像是猛虎，猛地透过玻璃射过来，将她刺穿。

　　许灿扬起笑容，抬手，向他招手。

　　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恍然意识到这扇玻璃窗是单面玻璃。外面的人看不进来。

　　许灿放下手，好整以暇地看着陈秋白忙碌。
　　在这之前她一度认为自己是被上天遗忘的弃婴，是世界以外的游离体，直到今天，她一切的自以为被打破。

　　此时此刻，她认为自己是上天的宠儿。

　　而陈秋白才是那个被上帝遗忘的存在，有大好前途的学霸变成修车工，还时不时能看见仇人在自己跟前晃。
　　可能这世界上没有比陈秋白还要更糟心的人了。

　　许灿的笑容扩大，她很久没有这么真心实意地笑过，见到陈秋白三次，一次比一次愉快，恍若前几年都是白过的。

　　想起什么，许灿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窗外的人。
　　手机的像素不比相机，拍不出人的肌理感，但许灿按下快门键时，忽觉回到七年前。

　　七年前她有一台老式相机，几百块钱淘来的，她在二手店铺求老板很久。

　　后来那台相机里装的照片都是陈秋白的。

　　按下快门键的动作再熟悉不过，许灿嘴角微弯，手指带着轻微的颤抖，心跳又蓦然加快，呼吸不均匀。
　　她在紧张，也在亢奋。

　　“许女士。”经理笑着将钥匙呈上：“您的车已经修好了。”

　　许灿已经收回手机，神色淡然，平静地撑着下巴没看经理，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玻璃外的人身上。

　　“那人是谁？”她昂起下巴，明知故问。

　　经理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连忙道：“这人是我这里干活的，前阵子才来，我看他踏实肯干就留下来了。”

　　许灿点点头：“让他来给我送钥匙。”
　　经理有些不太明白：“这……”

　　许灿：“很难为情吗？如果难办的话……”

　　“不不不，不是，我这就去。”经理可不敢得罪任何一位客户，特别是眼前这位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女士。

　　经理连忙拿着钥匙，匆匆去往后边。

　　他找到陈秋白时，陈秋白正单膝跪在地上，歪着头，拿着扳手扭动螺丝，浑身脏兮兮的，唯有眉眼能看出些许颜色。

　　经理连忙拉住他：“你擦擦脸，给客人送送钥匙。”

　　陈秋白拧开瓶矿泉水，仰头咕噜咕噜喝完大半瓶，水滑落到他下班，瞬间被风干。
　　他略微皱眉：“我去送？”

　　经理推他：“不是你是谁？别让客人等急了。”

　　陈秋白接过钥匙，眉心微压：“知道了。”

　　他随手用肩上的毛巾擦擦脸，抹去汗水，大步向前厅去。

　　经理诶一声，想追也追不上他，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去。

　　许灿的目光隔着玻璃，一路随着他，直到他走到大厅，看见她。

　　和她想的大差不差，陈秋白还是那张死人脸，即便发现是她也没多大的表情变化。

　　许灿莞尔：“我的钥匙。”
　　她摊手。

　　陈秋白顿了顿，钥匙从半空落进她的掌心，神色自若。

　　许灿捏着钥匙金属的身子，指尖捻动，笑：“看来我和陈同学的缘分不浅，这样都能巧遇。”

　　陈秋白：“你跟踪我？”

　　许灿很冤枉，但她并不打算解释，甚至点点头：“跟踪了又怎样？”

　　陈秋白的眉头一皱，他没说话。

　　这幅表情还蛮有意思的。在许灿的印象中，这幅表情大多出现在陈秋白解不开题的时候。

　　许灿踢踢脚，故意为难他：“怎么不说话了？陈同学不会出狱后把说话的基本能力都丢失了吧？”
　　她咬重“出狱”两个字，想激怒他。

　　陈秋白似乎没发现她的意图，他皱皱眉，双手插在兜里，手指捻着烟盒摩擦，冷静说：“许灿，你清醒一点。”
　　陈秋白：“跟踪是犯法的。”

　　许灿：“……”
　　许灿鲜少失态，她第一次忍不住面目扭曲。

　　她怒而从椅子上站起来，“陈秋白，你听不懂人话吗？我是在骂你！”
　　“……”

　　陈秋白静静地看着她，等她情绪平复下来，又恢复往日里的光鲜亮丽时，他才出声：“许灿，我不会报复你，你也不要跟着我。”

　　陈秋白：“你应该继续做你高高在上的经理，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你看你看！又在装烂好人了。
　　许灿真想知道到底做什么才能撕破陈秋白这幅嘴脸。
　　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陈秋白居然还能说出这么伪善的话。

　　她扯扯嘴唇，讥讽道：“陈秋白，你真是对谁这么善良，活该你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