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梅子风絮

7、第 7 章

　　陈秋白是个好人。
　　以前是，现在也是。

　　就算此时有一把刀放在他跟前，让他杀了许灿，且不会犯法，他也不会这么做。
　　许灿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而这样的陈秋白，也是许灿最讨厌的。

　　他有一个他视为榜样的父亲，有一个爱他如命的母亲，有一个待他很好的兄弟，还有一个出狱后也在等着他的红颜……
　　这些都是许灿所羡慕的，所嫉妒的，所怨恨的。
　　也是这些，造就了这样一个光明磊落的陈秋白。

　　她太想，太想让陈秋白和她一起烂在树根底，生活在肮脏里。

　　许灿挺直脊背，手指把玩着钥匙扣，一动不动的。
　　她人前光鲜亮丽，但只有她知道，她是一片大树上掉落的树叶，被碾碎进稀烂的泥土里，她的筋她的皮她的骨肉正在不断地腐烂。

　　正是因为这些坏念滋养着许灿，此时她前所未有的冷静，甚至能走到陈秋白身前，直勾勾地迎上他的目光，轻笑，像狡黠的狐狸：“陈秋白，其实我很好奇这几年你有没有梦见过我。”

　　她飘飘然地走了，坐进那辆陈秋白加班维修好的雪佛兰，一骑绝尘。

　　陈秋白站在原地，门隙里吹进一缕风，卷起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女士清香。
　　是许灿身上的味道，刚刚凑近那瞬间，陈秋白捕捉到的。

　　他低垂下眼睑，大步向门外去，推拉门一推一拉，又哐当一声合上。

　　……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许灿最近工作的劲头儿是愈发深。
　　明莲给的药，也逐渐起效，能让她无梦睡四个小时，醒过来时正好是天亮之际。

　　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许灿没有再偶遇到陈秋白，其实想一想，万江城那么大，如果不刻意的遇见，偶然的成分在其中是难上加难。

　　“许经理，大家晚上聚餐，一起去吧。”有同事敲响许灿的办公室门，邀约道。

　　小唐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许灿不限制她的活动，但不代表小唐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下班聚餐。很多时候，她为了得到上司的青睐，是需要留下来作陪的。

　　许灿从一堆文件里抬头，做事时她的表情是冷峻的，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
　　她转头看一眼落地窗外的天色，已近黄昏。

　　想了想，许灿点头：“让大家把手头的工作放放，出去放松放松。”

　　同事立马耶一声，飞快跑去把消息散布出去。

　　许灿没什么架子，公司聚餐或者其他活动，都很乐意邀上许灿，尽管很多时候许灿是缺席的。

　　她并不热衷于聚会，相较于热闹她更喜欢清静，她更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人的独舞中。

　　今天是个例外，因为有人告诉她，陈秋白今天将在这个半个月里第一次走出他那个鬼地方——修车间。

　　许灿准备在今晚设计一场巧遇。
　　她撑着下巴，目光落在策划书上，脚尖轻点，若有所思。

　　许灿一直都坚信自己都是有点非酋体质在身上，所以在出发前，她认为今晚这场偶遇会不太顺利。
　　然而，上天似乎十分眷顾她，她没有对此次公司聚会发表任何意见，在得知聚餐地点时，顿感惊讶。

　　和陈秋白同一个酒楼。

　　许灿坐在车里，指尖在屏幕上的地址点了点，转念一想又觉得有迹可循。
　　前几日公司群聊里便在讨论这个酒楼，这属于万江城的招牌餐馆，老字牌，人流大，各大榜单居首，能撞上也不足为奇。

　　许灿轻轻地翘起嘴角，指尖跟着翘起，些许愉悦。
　　看来今天的这场偶遇，压根用不着策划，上天注定的缘分，只是她提前窥见天意罢了。

　　酒楼叫做“余悦”，中式建筑，入门便感觉庭内宽阔，几步一假山十步一流水，九曲环廊，入目便是景色宜人。

　　身边同事叽叽喳喳讨论不停，拿着手机拍，可见其兴奋程度。

　　许灿觉得这地儿有些眼熟，没想起在哪里见过。

　　她们一行人被迎上二楼，二楼有包间。

　　小唐全程张大嘴巴，有些紧张地在许灿跟前贴着，声音都不太自然：“经理……这这也太夸张了吧？要不少钱吧？”

　　许灿躲开她的触碰，唇角微弯：“放宽心，不够我账上划。”

　　小唐顿时两眼冒星星：“经理，你就是我的神。”

　　许灿笑笑。

　　她作为上司，自当坐在上座，也没推诿，理所应当地坐下。

　　虽然大家对许灿并没有太拘谨，但上司在，难免还是有些话不敢说。

　　借着菜没那么快上的时间，许灿借口出去透口气，出了包厢。

　　她今天穿了一双黑色的高跟鞋，鞋跟并没多高，稍尖，气势温柔一些，不凌人，搭着黑色的西装，知性又不缺乏气场。

　　许灿按照包厢名字，一步一步地查看，最后停在15号包厢门口。
　　她身子歪歪斜斜地靠在门框上，手指微曲，落下去，敲响。

　　不多时，门里传来声音，有人拉开门。

　　许灿抬手：“真巧，陈秋白我们又遇见了。”

　　穿着长衣长裤的陈秋白在黑暗的间隙里投出来目光，他略微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许灿：“如你所见，跟踪你。”
　　她笑笑，长发及胸前，光影如鬼魅落在她的头顶，像打下来一束光。而她站在舞台中央。

　　说真的，在和陈秋白谈那番话之前，许灿压根没想过要跟踪他，但谈话之后，她便犹如受到了启发，当晚便雇了个私家侦探，每天打听陈秋白在做什么。

　　初高中时期，许灿便赶过跟踪这种堪称变态的事情，不过没被陈秋白发现。
　　而现在，她重操旧业，怕只怕陈秋白不知道。

　　陈秋白站在暗处，他好像是张嘴了，但没发出声音，里面便传出一道女声。
　　“是许灿吗？秋白，让她进来一起聚聚吧。”

　　是江闵恩的声音，许灿撇撇嘴，轻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当然知道江闵恩只是客套一句，并非出自本意想邀请她，可是那又怎样？
　　恶毒女配便是专做令人膈应的事儿。

　　许灿看向陈秋白，问：“陈同学不邀请一下我吗？”

　　陈秋白看着她，然后定定地挪开脚步，给她挪位。

　　许灿得逞似的翘起嘴角，抬脚往里走。

　　在和陈秋白擦肩而过时，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捉住，男人的声音好似贴近她的耳畔，低声道：“你安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