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共从容》轩辕菱歌

4、忆深，情怯

　　从客厅的地板上拾起顾行知的外套，掏出手机翻出程瑞的电话，拔了过去。

　　“顾少，终于肯出现了吗？”程瑞的声音有些嘶哑，任从容一时间难以启齿，沉默了许久。

　　“顾少是在耍我吗，之前打了上百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如今深更半夜打来却只字不语，是想消遣我吗？”任从容仿佛能看到那个温文的男子切齿的愤怒。

　　“程瑞”任从容开口

　　对方显是有点懵了，久久没有回音。

　　程瑞坐在操场上，看满天的星光洒在夜幕中，听着城市渐渐归于沉寂，往事翻浮。接到顾行知的电话，出声的却是从容，程瑞不知是怎样接完这个电话的。挂上后，只觉得心火焚烧，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当真的摊开了，心痛难当。

　　挂上电话，任从容双手抱膝窝在沙发中。

　　初到雅里，心中其实是开心的，终于远离了那座伤心的城市，梦厣的校园及所有纷繁杂乱的事情。只是，心里仍旧是惧怕与自卑的，所以，唯有把自己隐形起来，与所有人保持距离，心不动则不痛。可是，还是渴望关心的，看着打闹一片的同龄人，看着他们的恣肆洒脱，想靠近，心中却有一个沉稳的声音告诫着，任从容，清醒吧，你和他们不一样。

　　程瑞是离自己最近的人，同桌。不仅如此，闲暇时，耳中听到频率最高的也是这个名字，再懵懂也有一些自觉，就像儿时童话书中的王子一般，程瑞在班中乃至整个年级就是这般的存在，家世好，智商高，长相英俊，气质出众，任凭你再刻薄地去看，也不得不点头称道。

　　青春的萌动任凭是谁也抵挡不住吧，当数理化课堂上，老师环视全场，依旧无人能到讲台解开黑板上的难题时，他总能在蹙眉思考一会儿后举起手，从任从容身旁立起，自信地走上讲台，粉笔起落，缜密的思路，漂亮的公式板书，台下，所有的同学都仰着头，不得不服。而老师无一例外的欣慰地笑着。那个时候的中国，正盛行着一句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绝大部分的同学仍旧单一地以科学家为崇高理想，当时的教室也分别挂着居里夫人，爱因斯坦，牛顿等人的画像，那时的学生对知识和科学的景仰远比现在虔诚。

　　任从容想着，就是那一次次的起身，那一次次的粉笔疾书，那一次次阳光透过窗户对他的照射，程瑞便理所当然地走进了她的视线。只是，单单只是小小欣赏与崇拜而已，如果没有以后的事。
　　不知何时起，程瑞总会在自己对习题一筹莫展时递过详尽的思路，不同解法，类似习题和相关公式推导。除了一声谢谢，任从容不知如何应对，已封闭太久。进入雅里的第一个学期，就在每日每日的听课与习题中渐入尾声。

　　那日傍晚，如果孙校长没有特地把从容叫到办公室听电话，她早已忘记那日是自己十五岁的生日。

　　“囡囡生日快乐，我们家的囡囡长成大姑娘了。”外公的声音很轻快，透着幸福与宠溺。

　　从校长室出来，遇见班上的女生，无视她们异样的眼神，径自回到了教室，来雅里二个多月，外公从未打过电话，从容知道外公不是不想，而是怕从容会思念，会忍不住跑回去。就像现在，从容强忍着泪水，安慰着，马上，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只有十多天，很快的，忍住，任从容。

　　回到教室，看见座位旁拥着几个人，待从容走近，纷纷散开。从容回到位上，看见桌上放着的只有桌面大小的纸箱，大大的USA图标，中文的收文地址下是一连串英文发信地址。

　　那时还是九十年代中期，J省是欠发达中部省份，雅里虽是重点高中，但并不是现如今的贵族学校，一个来自大洋彼岸的包裹绝大部分人还是没有见过的，免不了好奇。

　　从容看着包裹，从心底里笑了出来，时间怎么会掐得这么准呢。

　　用铅笔刀划开包裹，看着像多拉A梦的小口袋一样的包裹，从容无奈地摇了摇头。

　　按照他的惯例，衣食住行，吃的，看的，穿的，提的，玩的，只怕一样也少不了。从容先拿出最大的一袋打了开来。FERRERO巧克力，各色分装的坚果，MARS的各类糖果，五花八门，色彩缤纷。重新用抽绳绑上，然后拿出一个用英文报纸包好的包裹，打开，是台湾发行的三毛文集，竖版排文，从容已是激动难当，手缓缓地抚过装祯素雅的封皮，《倾城》《温柔的夜》《哭泣的骆驼》《梦里花落知多少》《雨季不再来》《撒哈拉的故事》《送你一匹马》《背影》《我的宝贝》《闹学记》《万水千山走遍》《稻草人手记》《随想》《谈心》《我的快乐天堂》》《高原的百合花》《亲爱的三毛》《我的灵魂骑在纸背上-三毛的书信札与私相簿》《滚滚红尘》整整十九本。

　　打开另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竟然是名探柯南的碟，从容简直不敢相信，接着翻下去还会有什么惊喜。

　　教室里的同学早就看呆了，连程瑞也有些按捺不住地仰头看着。

　　一个淡粉色的扁长形盒子，用白色蕾丝打了十字架在盒面上绑着蝴蝶结，从容慢慢地抽下蝴蝶结，掀开，展开盒中的白裙。

　　“好漂亮啊”有人忍不住惊呼。

　　这绝对是所有女孩梦寐以求的白纱裙，雅致、经典的一袭纯白。腰间的蝴蝶结、裙边的那道蕾丝花边能将每一个小姑娘都衬得似坠落凡间的天使、气质优雅的小公主。

　　叠好放进盒中，接着从纸箱中掏出个二十公分高的玩具猴，布猴穿着的衣兜里放着一张小卡片，拿出翻看。

　　从容

　　生日快乐，十五及笄，以后就是大姑娘了，不过千万别急着谈恋爱哦，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顾行知

　　“从容，是谁从美国给你寄的包裹啊？那么多东西。”柯南问

　　柯南坐在程瑞身后，王洁的同桌，架着黑框眼镜，可不和桌上VCD碟面上的形神俱似吗。

　　从容的心在一样一样翻出礼物时早已放下桎梏，转身注视着柯南可爱的脸庞，温暖地笑开“我哥哥，我最爱的哥哥。”

　　柯南一下子忘了问话的初衷，愣在当场，王洁不屑地扫过同桌，看到转身离开的程瑞，原本的眼红与吃味一下子平复了许多。可是同为女孩的自觉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着任从容，她长得真好看，如果穿上那件白裙•••

　　一双纤巧修长的手捧着五彩缤纷的糖果打断了王洁的思绪，任从容小声地说：“王洁，吃糖。”
　　不知怎的，王洁像是被人偷窥了心事一般，心虚了起来，抬头冷道：“我减肥。”拿起桌上的书起身离开。

　　柯南一边与夏果奋战，一边声援从容：“她是该减减肥了，昨天体育课，我差点没累趴下，不然这些糖也给我补补。”

　　回想到昨天的体育课，从容有些局促不安起来，看了看身旁空着的位子，微微松了口气。

　　深陷回忆的从容直到顾行知弯身将她抱起时才回过神来，将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轻声呢喃：“不要丢下我，我只剩下你而已。”伴随着胸前湿润微烫的感觉，顾行知顿了顿，继而坚定地抱着怀中单薄的女子走进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