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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天下一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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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卿没事吧?”方棣回过头,从一旁取过干净小勺递过。
“没事。”林芷卿挤出笑意,接过,赶紧低头,不让方棣看到眼中的慌乱。
她死死低着头,听着聂沧谈笑风生。她知道只要自己一抬头,便能够从门缝中看到他。不能看,不能看。可是——看看又怎么了?他又不是牛鬼蛇神,难道我连看都不敢看?她跟自己赌气。
“我倒要出去会一会。”方棣饶有兴趣,正待起身,林以墨拦住。
“六公子小心,这等江湖人物还是少惹为妙。”
“伯父无须忧虑,我倒觉得这个人有趣的很。江湖中人也不是说动手就动手的。”他起身开门出去,林以墨只好收回手。
聂沧一边跟掌柜谈笑风生,却是眼观六路。雅间的门一动,他就已经注意到。一只手搭上门,细腻,修长。衣袖银丝细勾,光滑如水。果然是有钱家的少爷,聂沧自嘲。方棣走出雅间,眼神先是落到流云剑上。但只是一会儿,便抬起头,微笑,落落大方走到聂沧桌旁,站定。还未开口,聂沧忙翘起二郎腿,有意不让他坐在自己旁边椅上。
“阁下有何贵干?”
“在下——”
方棣刚开口,又被聂沧堵了回去。
“看阁下衣着,想必是富家公子,怎么放着雅间佳人不陪,出来与我这粗鄙之人说话?” 聂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一飘,看到方棣下意识往雅间一回头。这句话,他说给林芷卿听。他看不到她,但他知道,她能听到。
雅间里,林芷卿的手又是一抖,差点又将小勺落地。慌忙定下心神,不让林以墨看出。
方棣回过头,一个作揖。
“佳人每天都能陪,这大——大盗可是难得一见,自然得出来一会。不知……可给面子?”
他故意说的大盗两字,让聂沧听的十分舒服。
叫我大盗?他倒是不怕我生气,有意思。
聂沧仰头一笑,把脚放下,示意方棣坐下。
“你说话的口气,我喜欢!敢不敢和我这个大盗喝一杯?”聂沧一拍流云剑,声音忽然变得浑厚。
方棣笑了:“正有此意。陪着喝到一醉方休不敢,喝几杯还是可以奉陪的。”
“好,那么今日我请客。”聂沧说着,手从方棣腰间轻轻一带,“你付账。”
方棣还是笑着:“好。”说罢,要伸手去取钱袋,只听一声重物落下之声,一回头,赫然看到自己的钱袋摆放在正中央。
“阁下忘了,自己现在和谁坐在一起么?既是大盗,从你身上取个钱袋,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聂沧懒懒靠在椅背笑道,方棣亦是笑笑,脸上毫无介意之情。
坐在雅间里的林以墨轻轻放下手中筷子,眉头一皱,往雅间外望了一眼。一声轻哼,回过头。
“不过三教九流之徒,上来就行窃,也不知道六公子为何要和那种人一起喝酒说话。”
林芷卿闻言,也只能低头不语。
酒过三巡,方棣眼中已有三分醉意,聂沧的眼眸,却是越来越清明。
方棣放下酒杯,目光落到流云剑上。古铜色的剑鞘,雕有云舒云展。剑柄已被磨拭得铮亮,上刻两个楷体大字,流云。
借着醉意,他忍不住伸手去拿,聂沧一顿,却也没有阻止他。方棣把剑拿在手上,细细的看。
“这落霞剑我早就看到过,流云剑,还是第一次看。流云落霞,不知哪个朝代哪对侠侣铸造,历经千载,始终还是各为一放,到不了有情人手里。”方棣说罢,要出手拔剑,聂沧一把拦住。
“且慢,方兄。好剑,出鞘必见血。”
方棣一愣,连连点头:“是是是,聂兄说的有理,还是物归原主。”说罢,将流云剑小心放回原位。聂沧心念一动,笑道。
“落霞剑在尚书府中,方兄能看到,想必也是官场中人,而且,与尚书家关系不错吧?”
“不错是不敢当,不过,想要一睹落霞剑,还是给面子的。”方棣一抬头,看到楼梯口处走来一衣着华丽的妙龄少女,手上一把苏州双面绣团扇,绣的是满枝的绿柳桃花。那少女摇着扇子从方棣身边走过,方棣看着那团扇,不由脱口而出。
“好绣工,是芷卿看中的那把!”
“方兄说什么?”聂沧放下手中酒杯,以为方棣醉了。
“我是说那把扇子,那姑娘手中拿着的团扇。是芷卿看中的,不过当时只有一把,而且被别人定走了。没想到,就是这位姑娘。”
“哦,林姑娘很喜欢?”聂沧嘴角一勾,“问那位姑娘要,不就行了么?”
“诶,”方棣摇摇头,“君子不夺人所好……”
“你是君子,我可不是君子!”聂沧放下酒杯,提起流云剑,剑柄一勾,将方棣的钱袋钩住,走向坐在窗口的少女。
“哎,聂兄你要干什么?”方棣看聂沧拿了剑,还以为聂沧要做什么,赶紧拦住。
“方兄只管坐在这里喝酒便是。我这个小人,去试试问那位姑娘要扇子。”说罢,款步而至,走到少女面前。那少女正看着窗外车水马龙,丝毫没有注意到聂沧的到来。
“姑娘有礼。”
少女闻言,回头。翩翩少年郎,虽一身朴素,却抵不住他眼中的笑意微扬。淡淡阳光洒下,略显凌乱的鬓角一片金光流洒。
“公子,公子有礼了。”那少女脸色泛红,忙站起行礼。
“明人不说暗话,在下前来,是为了姑娘手中这把扇子。”看着眼前少女稍显慌乱,聂沧依然笑容可掬。
“扇子?”少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团扇,笑了,笑得僵硬,“男子看中了扇子,想必是要送给心上的姑娘吧?”
“此言差矣,姑娘,确实是一位姑娘,却不是我心上的。”
闻言,少女脸上的笑意又增了几分。
“公子可知,这把扇子值多少价钱?全城就这一把,或许我不肯拱手相让呢?”
聂沧笑了:“姑娘肯想让就最好,多少银子我都给的起。若是不肯,怕是姑娘要白白丢了可这把扇子了。”
“为什么?”少女柳眉一皱,上下一打量聂沧,眼神落到他怀中的流云剑,立刻变了脸色。她抬头,眼中又是惊喜,又是惊恐。
“你,你是——”
“姑娘猜的没错。所以,我刚刚说的,姑娘可是信了?”聂沧依旧是笑着,那笑容,似乎比刚才还要暖阳照人。
少女抿紧了唇,点点头,又抬起头。
“扇子可以给公子,可我不要公子的银子,只要公子身上一样东西。”
“哦?”聂沧一愣,觉得不可思议,“只要不是我的命,别的姑娘尽管开口就是了。”
少女低头一笑:“我哪里会要公子的性命!我要的是——这个。”少女纤手一指,指的是聂沧腰间系着的香囊。
这香囊是一年前方璃给的,现在虽说不是破旧不堪,却也早已没有了一丝香气。里面放的是护身符,可是——聂沧哪会相信这些?护身符真能护身?他不信。
也不管那少女为何要这了,她要,给就是了。
聂沧低头解下护身符,交到少女手上。
“好,这个就给姑娘了,姑娘拿好。”
少女含笑接过,将手中团扇递给聂沧。聂沧接过,于阳光下一看,果然,丝线流光四溢,粉红青绿,素雅秀丽。桃木的骨架,上手温润舒滑。
他一个作揖:“多谢姑娘割爱。”
缓步走回,他将团扇交于方棣。
“你说林姑娘喜欢,就替我送给她。”
“这——”方棣拿着团扇,回头望向雅间。
“怎么了?就算是方公子的朋友,送给林姑娘的见面礼。难不成,要我一个大男人整日拿着把团扇不成么?”
方棣笑了:“聂兄言重了,想来,芷卿会喜欢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