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桃花纵》宁蓦

5、彼岸剑影

　　她一路走，越走越快，到了后来简直是小跑。直到跑到了竹林深处，那里开着一大片红的妖艳的彼岸花。天地间被重重翠绿阻隔，看不到其他的颜色。唯有这一片火红，在一片绿色中脱颖而出，刺目耀眼。
　　而她的美，也正如同这彼岸花。明艳动人，却异常妖娆到让人不敢去触碰。彼岸花代表分离和伤心，她的命运是否如此，她不知。看着这景象，她想起了聂沧。
　　她微微气喘，蹲下，伸手抚摸着这比起寻常花儿，更显妖娆诡异的丝丝花瓣，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
　　“什么彼岸花？分明就是石蒜花嘛！你这样大大咧咧的人，怎么也喜欢做这种的矫情事情？哈哈……”
　　每次，他和她一起走在林中，看到了彼岸花，他都要这样奚落她。也不是真的在取笑，只是说惯了。他们之间，似乎不打不闹，就不知该如何相处了。
　　闭上眼，回想起十一岁那年，在溪边遇到满身是血的他。他身上满是伤痕，是野狼在他身上留下的。看着那些鲜血淋漓的伤口，方璃心中一阵抽搐。他在与野狼斗，而且，赢了！能在狼口下生还，今后必然不同凡响。于是，她救下他。十年后，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她比他大了两岁，却不许他与她姐弟相称。她已经二十二了，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她没有多少岁月可以蹉跎了。看着这张清瘦俊美的脸，渐渐变得线条分明，心中的情愫在一天一天增长。
　　本该选个如意郎君，平淡过此一生，可她不要。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只守在他身边，看着他被越来越多的姑娘爱上，心中有苦也有甜。不管怎么样，她和他住在一起，能每天看到他，这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即使是在蹉跎青春，她亦无悔……这份感情，不曾让他知道，也不曾让任何人知道……
　　方璃站起，手中金鳞鞭运气一抖，一甩，已然牢牢卷住一颗高大翠竹。鞭子上的片片金鳞紧紧扣住，她催动内力，右臂一动，竹子带动四周的竹林，发出一阵窸窸窣窣划过叶片声，轰然倒地。
　　收回金鳞鞭，她心中的烦忧并没有减少。她决定去喝酒。
　　繁华热闹的大街上，右转小巷口，那里有间酒肆，是她常去的地方。这件酒肆江湖中人来的多，时常能听到一些消息。当然，她金鳞鞭方璃并不需要消息，她的消息比他们灵通的多。这里江湖中人来往的多，她喜欢结交好友。只要是男人，好色的不好色的，她都能叫他们对自己说一不二，恭敬有加，却不会叫他们占了自己的便宜去。
　　她不常笑，却很知道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不该笑。她的笑，甚至好几次救下了自己一条命。
　　最重要的一点是，在这里喝酒不要钱。只要是她方璃，喝多少酒，什么价钱的酒，统统不要钱。因为这家酒肆的老板，正是她的裙下之臣之一。
　　方璃一走进，小二就高声大喊。
　　“方姑娘来啦，老板，快出来呀！”
　　方璃赶紧打手势要他噤口，已经来不及。一个身着锦衣，腰悬美玉，手拿折扇的男子已然满脸笑容从内堂向她急急走来。他脸型稍长，国字脸。面色稍显黝黑，一脸敦厚老实相。却也浓眉大眼，双目有神。
　　苏剑影，就是这家酒肆的老板。祖业丰厚，官场江湖均吃得开，大大小小的酒肆客栈当铺在各处开了有二三十家。自两年前在酒肆中见了方璃一面，便念念不忘。甚至要人打听了她，整日的缠着要方璃嫁他为妻。这家酒肆，便是为了方璃特地开的。只许江湖中人进来喝酒的酒肆，只此一家。
　　方璃说过的话，他当作是圣旨，照办不误，唯有一件事，他不听她的，那就是她要他今后别来找她。
　　他只会一点拳脚功夫，每每被他缠的烦了，方璃直接动手，将他摔得鼻青脸肿，他也不恼。几日后，便把上回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嬉皮笑脸又来求她嫁他。
　　他虽不是江湖中人，但在江湖中也颇为吃得开。每每有人取笑他，苏老板，什么时候成亲？他总是一笑而过，说，等方璃呢！她什么时候答应了，我就什么时候成亲。
　　那要是方姑娘一直不答应呢？苏老板你就一直这样下去？他只能笑而不答。
　　他说，方璃，我苏剑影能给你最好的。像你这样的女子，其实嫁给我这种人合适。要多少嫁妆只管说，我的就是你的，只要你嫁给我！
　　她心中也很明白，苏剑影是个很好的归宿。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一想到聂沧，看着眼前这个敦厚老实的脸，她就没有一丝想要嫁给这个人的欲望。她在赌，拿自己的青春做赌注，聂沧会不会爱她。反正这个人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就算离开了，裙下之臣多的很，只是没有他这么好。殊不知，这样对他太过残忍。
　　她看到他走来，沉下脸来坐下，背对着他。
　　“方璃，好久不见了。”他语气中有欣喜，也有叹息。
　　她只好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皱起眉。
　　“苏剑影，你看你，一个生意人，穿的这么好干什么？怕人家不知道你有钱？小心被人打劫了！”
　　“这——”苏剑影一愣，“上次我穿的粗布衣服，是方璃你说，穿成这样太过寒碜，没有一点老板的样子。我听你的话，特地换了身衣服。怎么，你又说不好。那，那我究竟该怎么穿？”
　　他脸上有尴尬之色，听得方璃说他穿的不好，他简直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一点不像那个口若悬河与人谈生意，镇定自若与江湖中人谈天论地的苏剑影。
　　方璃本是没事找事，见他这副模样，自知自己不该开这个口。
　　“好了好了，随便你，当我没说过！我是来喝酒的，你不用招呼我，招呼其他客人去吧。”
　　“可方璃你好不容易来一回，我——”
　　苏剑影正在犹豫之际，屋内其他喝酒的人，都往这边看来，看到方璃和苏剑影，大家心里明白的很。都异口同声道。
　　“我们都是熟人，不用苏老板招呼。苏老板还是招呼方姑娘吧！”
　　说完，都哈哈大笑起来。
　　方璃倒是脸不红心不跳，这些都是熟人。她直接拿了筷子朝他们身上丢去，一丢一个准。
　　“叫你们嘴皮子痒，开玩笑开到我头上来了！”
　　苏剑影心中暗暗高兴，脸上却一片通红，只笑着看着方璃。方璃眼神一斜，见苏剑影面色潮红，暗露喜色，伸脚就是一踹。她不在意的一个举动，倒是叫苏剑影又红了脸。方璃见了，暗自觉得好笑。有意逗他，便又踢了他一脚。苏剑影的脸更红了，他不躲，也不说，低头站在那里。
　　“傻瓜怎么不躲？”
　　苏剑影低头看看被方璃踢脏的裤脚，笑道。
　　“你喜欢往哪儿踢就往哪儿踢，不就是一件衣服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璃低头一笑，很快便沉着脸抬起头。
　　“喂，我到这儿来是来喝酒的。你磨蹭了半天，酒呢？”
　　“哦，酒。”苏剑影回头大声向小二道，“快，拿酒来，最上好的竹叶青！”
　　“呦，最上好的？我可没钱啊苏老板。”方璃眉一挑，说不出的风情。
　　“诶，你哪里还要什么钱啊，尽管喝酒是了！”苏剑影竟有些不敢看方璃的眼，低头痴痴笑道。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起哄。
　　“方姑娘免费，那我们的呢？”
　　“就是，今天苏老板高兴，不如连我们的也免了吧！”
　　苏剑影看着方璃，心中很是高兴。
　　“好，免了，都免了。今日，就算我请大家喝！”
　　他刚说完，底下又是一片喧哗。
　　“我们可都是托方姑娘的福，方姑娘，你今后可要多来来啊！”
　　“这方姑娘一来，苏老板就高兴。苏老板一高兴，大伙儿就有免费的酒喝了！”
　　方璃嘘了一声苏剑影，低声道。
　　“又请客，你不怕亏了？”
　　苏剑影挠挠头，笑道。
　　“高兴嘛！”
　　听得有人说：“倘若方姑娘日后成了这儿的老板娘，要给大伙儿免费呀！”
　　方璃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去！我若是老板娘，非一个一个仔细跟你们算清楚账不可，一个子儿都不许赖！”
　　她话一出口，收回已经来不及。酒肆之内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往方璃这边看来。苏剑影知道她是一时口快，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先下手为强，方璃不等任何人开口，抢先说道。
　　“可是啊，我不是，所以你们今后大可以来敲苏老板的竹杠！”
　　她自己打破了窘境，大伙儿顺水推舟又开始吵吵嚷嚷喝酒。方璃自己也是一杯接着一杯不停，生怕苏剑影又跟她说那件事情。
　　“方璃，我有话跟你说。”苏剑影忍了好久，还是没能忍住，终于开了口。
　　“打住！”方璃放下酒杯，“你也知道，我来喝酒是因为心情不好。怎么，你打算说些让我心情更不好的话么？”
　　“不是，我——”苏剑影想说，那件事不会让你心情不好的，至多再被你拒绝一次罢了。
　　“如果是那件事情，你就不必说了，我不会答应的！”方璃打断他的话头，被过身去喝酒。
　　苏剑影想问她，为何心情不好，是因为聂沧么？他刚想开口，方璃酒杯重重一放，将他话头压下。
　　他明知道她会这样说，却还是一阵失落，深深叹气。方璃，我可以等，但我要等多久，你才答应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