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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林默 ...

  •   (1)
      他们分手。
      她和他在一起。她对他说,我不过是个普通大学女生。我很罗嗦,当然也是虚荣的呢。为什么你总是没有太多的话要讲。每次我都撑得辛苦的。口气淡淡的。
      他听了也像没听见。专心走路。过街的时候就牵她的手。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讲话。
      她的耳麦挂在脖子上,却在放一首歌。音量故意调到最大。给他听到。
      MY HAPPY ENDING。

      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Joe。本名林施然。
      他说,听我这个名字,其实是很灰心的。她答他说,施予应然的时候,还算不算一种美德?
      她轻轻地笑了。他也笑了。
      他把他大大的手盖到她的头上去,侧过脸去亲吻她的眼睛。他的嘴唇很漂亮,皮肤有一种透彻干净的白。她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并闭上了眼睛。

      这样,她突然希望,也许她可以蜷缩在他的怀里面,撒娇,或者忽然被抛起。兴奋地尖叫也好。
      她是学文的女子,骨子里弥漫着书籍里的惟美意境。于是,常常作出美好假设,希求着这其间关系可以不离不弃,真真实实,毫不含糊。可是如果得不了,感情热度如现实所表的滑下不止,就觉得有点失望。不,是非常失望的吧。像现在的一样。她看着自己的鞋尖,心里隐隐地痛楚。
      原来是,真的走到尽头了,还在做梦。于是,轻易地,她就这样被心尖的无声溃烂击中,倒毙下去。
      她突然呜咽,发出动物受伤般的隐忍闷哭声。她要蹲下去,抱住自己的头,把所有的表情压抑在缩成一团的身体里。想自欺欺人地让别人不看见。但是他不许,他抱住她,强硬地架住她下滑的趋势。让她的头埋在他的脖子里的一小块肌肤上。不怜悯,不动容,不厌烦,冷静看她沉积多时的情绪爆发。眼神平淡。
      一秒。
      一秒之后,她扬起微笑。她说,我们分手快乐。
      然后,她转身往回走。脚步稳健,着力,双手环胸。她首次学习这个自我保护的姿势,尽管以前是认为不需要如此张皇自卑。她老早对环胸姿势的理解,到了这一步,终于被否定。
      也是,她最后才懂得把自己抱住。所以她最狼狈。应该的。

      他们处在城市步行街的最繁华路段,人流迅速,鱼贯而过。高直粗壮的法国梧桐,灯光,连锁超市里放出的噪杂电子音乐,油炸食物的气味,巨幅招贴画,人群......无论在哪里,这个世界都好似早已搭好了一个舞台。你来,你走,一点干系也无。

      只是瞬间错觉。说。

      (2)
      虽然。他看见了她眼睛里面的潦倒草草和困倦。他突然觉得有些微的难过。但是他不去追她。
      没用没用。毫无用处。追回了又怎样不同。很久以前,他就注定没有挽留的天分。因为,他是骄傲的天子,只有得的乐,没有失的苦。没有拉下脸去的力气来耗费放荡的青春。青春是要消逝的,及时行乐,让自己不后悔,轻松,愉悦,反复开心,就是主题。
      一向,就不会考虑太多。学生的情感游戏,真心没有基础,自以为是的爱,是沉迷的香甜汁液,只供娱乐,不需要投入。尽管,午夜梦回,对着自己的荒唐行径有所愧欠,但是,如同无法停止的旋转木马,晕头转向之外,已经无法想到,要一场真情。

      于是,林墨的背影渐渐模糊,隐去,消失。人群熙攘,倏忽之间,所有的线索轰然消失。坚决地消失。
      是,一个太失望,一个太多情;一个太任性寂寞,另一个太无所谓。怎样,都不会有结果。
      最多,自食苦果。

      (3)
      他说,我们的关系总是这般紧张,随时会僵硬,冷掉,终于死掉。
      他说,很多时候,我们都在等,等哪一个人先败下阵来,所以总是在挑刺,互相试探。你说,无聊透顶。你说得对。不过是在玩游戏,无时不刻,一场接一场,什么时候是尽头。谁又知道。
      他说,这是,我在把玩一只录音笔的时候,一路走,一路录下所有随便想到的句子。送给你。
      他说,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在挑一张北野武的CD,一脸的憔悴,但是眼神清澈苍白。很镇定。
      他说,我总是记得的,你说,时间情谊皆凉薄,唯一可以留下的,只有自己。可是自己又余什么,一点过敏,一点洋洋得意,一点神经,一点经受不起。你的疯言乱语,随便发表,也就酒后。唯一一次。
      他说,你因为习惯把自己的失望加于所遇,所以灰色调。还好我几乎也是这样的。所以不算坏。至少我们还有交谈。不是全程作秀。尽管通常是在自说自话。或者,独角戏。不曾用心去听过。这是悲哀的。既然两个相似的人不能在一起,两个相异的人又不适合在一起,那么我们和谁相伴。还是,和谁都没有了所谓。清和。我不过得24岁。已经厌了的样子。作戏太久,辨不清真假了。也许不过厌倦自己的矛盾百出罢了。我絮絮叨叨的,好像我真的有情意,放不下。呵呵。
      他的声音在这里,突然沉了下去。低低又忧伤。
      他说,对不起。
      他说,清和。

      她摁了PLAY键,不断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做事,抽烟,写一点有关于比较文学报告的段落。然后,录音内容结束,回环播放,她听了一半,就关掉。
      要睡觉了,她对自己说。明天还要上学校,听三个讲座,找导师…..可是心里,她重复地问自己,算什么,到底,算什么。他竟然可以把对另一个女孩子的独白,留给她听。阴错阳差,或是别有居心,已经没有意义。到底是被踩得很扁很扁了。没有力气,再周旋心思在他身上。反正,也没有用的。
      从她的公寓彻底搬离。不接电话。视而不见。有新的轨迹。再无关与她。
      原来,情分真的可以这样的。可以一点也不留的。可以没有任何负疚而走的。
      她沉默地陷在沙发里。眼泪掉下来。脸上全部是纵横的眼线模糊。
      难过,也可以是一点点的。她说。
      自欺欺人。自我疗伤。
      这样,这样,竟,如此可悲可恶。

      (4)三天后。

      自讨苦吃。林墨拿着手中的若干照片,一把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和眼睛,无力地从床上爬起。
      在意气做比较的时候,人往往失其心志。敌意渐生,繁衍枝蔓,无法抑制。一味尖刻,让自己都不忍。
      苏清和,这个行事诡怪,习惯沉默却突然会言语犀利或是婉转的对手,原来,不是对手。不是对敌。人家早就退出,逍遥自游去也。
      只有她,绑缚在不甘心和伤心里,郁闷自己。没人来怜悯。是否她的一生,也许不过就是歇斯底里的一生。漠不观色,彻底清醒地看自己怎样惨淡经营。被保护,被忽视,被抚慰,被伤害,被骗,都可以。只要有用心在她身上,就可以。你来。真是可笑的想法。
      她对着镜子里满嘴牙膏泡沫的自己,轻轻咧出一个自嘲的笑。
      是可以,结束了吧。

      中午的时候,林墨到食堂吃荷叶包饭。她的手里握着饭卡,低垂着眼睑。她又想到他。阴魂不散。到底还是迷恋着那张好看的假惺惺的脸。念念不忘。哼。早上的决定如同空气。
      他,明明,有了七个女朋友。而她,不过是第八个。同时的。他是个优秀学长,他家族有钱,他长得很英俊。所以他几乎可以满足所有女生的虚荣心。
      怎么样,她也算是庸俗一族。没什么好否认的。她抬起头来,嘲讽地想。
      毫无新意。

      而他,就站在她右前方的队伍里,温柔地帮一个女生束发。言笑宴宴。乐此不疲。
      他从来,不会来食堂这种地方。除非,他在寻觅新欢。
      他的风度,形容,举止,真是无懈可击。
      她把视线转开,突然轻轻地笑,面容上带着苍白怪异的欢愉之气。并不招眼,那样地淡。

      (5)
      林墨。后面有女孩子叫她。
      什么?她回过头,面带疑惑地看着眼前带着厚厚黑框眼镜,帽檐低垂的女孩子。
      这首歌好不好听。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一张旧CD。听听看。
      她不想扫彼此的兴,于是接过耳机,麻利地套上耳朵。顺便淡淡地瞥了女孩一眼,说,贵姓?
      我是苏清和。女孩只是笑。
      她怔了一下。
      歌名是MY HAPPY ENDING。婉转的低音提琴和清脆的钢琴音符飘入耳朵,女歌手的沙哑歌喉低低幽咽,高潮处,换气技巧地勾起断续。不是以前常听的那首。以前的是英文的。这首是日文的。只是拥有相同的名字,曲调风格天差地别。巧合地如此不近人意。

      她看着女孩的脸,皮肤苍白,薄薄的单眼皮,明亮的眼睛噙着笑。那分明是一种温暖柔和的笑,却又不自然地混杂着疏离。她看着苏清和,眼神诧异。
      你好,林墨。她笑。
      苏清和的声线有些须的沙哑。淡淡的镇定。些微的鸢尾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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