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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妻为夫纲 ...

  •   和傅案在僻静无人的宫道上又说了些话,时候已经不早了,傅案便提出要送她回府,越遥没有拒绝。

      这会实则是傅案一个人在和她说话,在越遥眼中他已经是个将死之人,将死之人临终前总喜欢说感人的遗言。傅案这一生中说不上最讨厌越大小姐,但也谈不上喜欢,故也未曾和她如今日这般多言。

      傅案说的时候,越遥就认真的听着,纵使傅案这人说话干瘪毫无幽默感,她也能安安静静的倾听,越遥是个善于倾听的人,她能有这样的耐心大概是因为她原本就是个无亲无故,无人倾听心事的人吧,所以她总会多倾听别人的肺腑。

      坐上傅案宽敞的马车时,越遥清晰的闻见一丝淡淡的檀香,想不到他这样一个杀伐果断的悍将竟也信佛,便饶有兴趣的打趣:“傅将军信佛?”

      傅案闻言微微一怔,四下看了看,待他也闻见那一缕淡淡的檀香时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不是,母亲念我不日远征北川,此去艰难险阻,又听闻潭山寺最为灵验,便去为我求了几柱香,每日出门入府都要沐香。”

      越遥这才了然,倒也解释的通,“傅夫人果真如外人所说,仁善宽厚,待你如亲生一般。”

      可惜这样好的母亲,却没有一个念家的儿子,越遥在心底暗暗叹息,看向傅案的眼神中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丝怜悯。

      “母亲待我很好,我身为她的儿子,未能在她晚年缠绵病榻时时常侍候身侧,是我不孝。”他说着,神色也黯淡几分,或许对他来说生母是不是傅夫人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谁在他幼时抚慰了他残破的人生。

      越遥:“你也不必伤怀,将军为国征战,是傅夫人的骄傲,若她知道你临行前挂怀她因此郁郁难平,夫人是不会高兴的。”

      傅案看向她,似是如鲠在喉,良久才道:“多谢。”

      越遥见他似乎好了些,便笑了笑说起了别的事,“你方才为何看起来很警惕那谢家小姐?”

      从谢樱时的话中,越遥隐约知道他们似乎之前就认识了,而且还结了仇,所以谢樱时才对他又怕又恨,不过她一个姑娘家一直嚷嚷着要和傅案比试箭法,这是何故?

      在这大梁,若单论箭法除了顾聿和,再无人可与傅案匹敌,她一个看起来甜美可人的小姑娘,为何这般?

      西郡谢家在原著中世代簪缨,常年戍守西郡,谢家军是陛下默认谢家人养的兵,原著描述谢家子嗣旺盛,各个男儿骁勇善战,皆是戍守边疆的好男儿,却唯独没有一个女孩,直到晚年,谢巡抚才得了一个女儿,为其取名“樱时”。

      “你如今记忆尽失,自然不知那谢家的姑娘是如何彪悍。”傅案如是说。

      越遥微微张嘴,疑惑道:“彪悍?”

      傅案点点头:“是,比你旧时还要彪悍三分。”

      他未觉得这话有何不妥,但越遥却觉得这话不甚中听,当即便发作:“什么叫比我还“彪悍”?将军说话也忒难听了些。”

      傅案:“……”

      越遥冷哼一声,见他也不想解释,就没好气的说:“你继续说,我倒想知道这个比我还“彪悍三分”的女子是何等模样。”

      她夹枪带棒的说话,傅案也早就习以为常,便继续说:“我曾带兵路过西郡,受顺西侯的邀请在西郡修整时,军营驻扎在城内,谢小姐彼时尚且年幼,偷溜进军营澡堂,用粗制的火炮将士兵们的衣服烧了干净,被我发现后丢给了谢巡抚,她便一直记恨此事,五次三番上军营挑衅。”

      说完,他目光看向越遥,她面上浮现一丝愠色,傅案微微蹙眉:“你也觉得她做法过于彪悍无礼?”

      越遥压根不想理他,“我越遥好歹也是文官清流,书香世家的女儿,就算我琴棋书画不甚精通,性子也不比京都姑娘温顺可人,倒也不会做出这等骇人的事来。”

      她说完忍不住侧了侧身子,不去看傅案,“我啊,做过最不要脸的事情就是和傅将军你表明心意,谁知在人家心中我竟是个“彪悍无礼”的女人。”

      傅案的马车很宽敞,两人相距却不远,越遥往旁边挪了挪靠在窗边看着外边的街道,一副我很烦不想搭理你的样子。

      “是我错了。”傅案突然说道。

      越遥靠着窗户,闻言突然竖起耳朵,在她的认知中傅案一直是个沉默寡言还古板的男人,若不是脾气好些,就是她第二个爹了。

      “那谢家姑娘比你彪悍十分。”

      越遥快要气笑了,她就不能指望能从傅案这人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她坐直了身子,狠狠瞪了傅案一眼,声音都变了调调,阴阳怪气的说:“是,我越遥彪悍无礼,只是难为将军要和我这样的女人绑在一起,叫人笑话。”

      傅案不明所以,纳闷她又在生哪门子的气,便也实话实说道:“我对流言蜚语一向不甚在意,若你听不得这些,我叫人堵了他们的嘴便是。”

      越遥斜睥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将军如何能堵得住这天下人的悠悠众口?难不成要给人人都塞一块抹布?”

      傅案正色道:“本将有这个权利。”

      他极少在越遥面前自称“本将”,更多的是“在下”,“我”。

      傅案神色坚定,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而傅案也不是个会开玩笑,空口许诺的人。

      越遥眨巴了两下灵动的眸子,撇嘴重新靠在窗边,“将军何苦,你我婚姻本就无甚情意,将军又何必为我做这些。”

      傅案皱眉,他不明白越遥的意思,一边说着心悦他,一边又说他们的婚姻并无情意,这矛盾至极,傅案沉声说道:“你我既要成婚,便是夫妻,妻为夫纲,理当对你诸多袒护。”

      “妻……妻为夫纲?”越遥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转过身去看傅案,“谁教你的妻为夫纲?”

      “我爹。”傅案看上去平静多了,似乎是不解越遥为何这般震惊,反问她:“有什么不对?”

      “不对。”越遥摇头,“你们傅家人都不太对劲。”

      要知道这可是男尊女卑的古代社会,因为体力的先天优势,男子要比女子的社会地位更高,纵使大梁国风开明,也依旧是个男尊女卑的国家,这种思想在人们的骨子里根深蒂固,他是如何说出这句话的?

      “我爹自小就这般教导我和宜光,虽然在学堂里夫子的书中说男子汉大丈夫,男子作为家中支柱是一家之主,要谨记夫为妻纲,君为臣纲,但我却不这样认为,男子若真要在外顶天立地做出一番事业,家中之事免不得要妻子打理,既然作为男子不能为妻料理家事为妻子分忧,那在家中妻为夫纲才是正解。”

      他说的头头是道,越遥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在思想顽固的古代社会,傅案这样一个古板寡言的男人,竟能理解女子在家中做出的奉献和牺牲。

      不过……

      “说的倒也是理。”越遥扬起漂亮的眉毛,“可我不会打理家事,这可怎么办?”

      傅案瞧了她一眼,并不意外,“那在家中也是你说了算。”

      “在外边呢?”她得寸进尺。

      “也是你说了算。”

      越遥勾唇,笑的格外开怀,“那你这个将军当的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摇头,“在外我是独当一面的北宁将军,多的是人由我说了算,并不局限这点虚无的脸面。”

      这话说的颇得越遥的心,一扫方才的躁郁,她直起身子,盯着傅案看了一会,眼神里带着闪烁的光彩,她道:“你这不是会说话吗?非要来个欲扬先抑?”

      傅案不明所以,微微蹙眉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越遥哼笑一声倚在车厢上,笑魇如花,“真不愧是我挑中的男人。”

      傅案:“……”

      被她挑上,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傅案的马车是四驾,行动要比越遥的破马车快许多,没多久马车便缓缓停下,外边传来长生的声音:“主子,越小姐,到了。”

      “那我先走了。”越遥同傅案道别,“别忘了明日来越家提亲。”

      她说完便掀开马车帘子出去,长生瞧见越遥一人出来吓了一跳,慌忙跳下马车侍在一旁,所幸越遥动作麻利直接跳下马车稳稳的站在地上。

      少女拍了拍裙摆,迎着越府门口的几个小厮走过去,似是心情颇好,进去时还同小厮点了点头。

      长生望着越遥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暗自纳闷自家主子沉闷的性子,独自和越小姐相处竟也没把人气哭,毕竟他也是习武之人,耳力出众,主子和越小姐在里头的谈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好几次为主子捏把汗。想着万一惹恼了越小姐,不愿和主子成婚可如何是好,连越小姐都不要主子,那主子日后可能真会孤独终老……

      就比如方才,越小姐要下马车,他家主子竟就坐在那一动不动也不去扶一把……

      傅案的马车气派,马也是良驹,各个身量高大,一般女子从马车上下来都是要垫个凳子的,但傅案的马车没坐过旁人,傅案一个粗人,用不到凳子垫脚,车上便也没备此物。

      越遥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是他没想到的,他想去抚,但那是未来的将军夫人,长生不敢。

      “你在看什么?”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吓出长生一身冷汗。

      他回过头看到自家主子一手撩开帘子,眉眼冷凝。

      他心下一凉,连忙低头,“没看什么。”

      傅案看了眼他方才看的方向,是越府的大门,松开了搭在帘子上的手,淡淡道:“回府。”

      长生恭敬的垂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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