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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骑射宴(七) ...

  •   越遥瞪大眼睛,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眸满是不可思议,脚步也顿住了,就那样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这场面要是搁以前的越遥身上发生,高度近视的她可能两眼一抹黑啥也没看到,可如今,越大小姐这副身子保养极好,特别是一双好看的眼睛,视力也没得说,当那只羽箭从林子里面破空而出直冲天际扎穿她的纸鸢那刻,越遥还以为自己穿进了一本修仙文。

      能将箭射的那么高,这是什么天生神力的怪物?

      等越遥反应过来时,兰兮已经撸起袖子准备进猎场寻纸鸢了,被竹意一把拽住。

      竹意瞪她一眼,嗔怪道:“冒冒失失的,那林子里边都是些野物,生性狂悖,你就这般进去?”

      “可是。”兰兮跺了跺脚:“那纸鸢是你熬了好几个日夜才赶出来的,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竹意摇头,将兰兮拽回身后,见越遥目光沉沉,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心便下意识的一沉,安慰道:“姑娘,想必那一箭射过去,纸鸢也坏了,咱们不要了罢,改日奴婢再为姑娘做一个一模一样的。”

      越遥没说话,转过身去看那片树林,思忖片刻道:“你们在外边等着,我进去找找。”

      兰兮差点惊掉下巴,想都没想就反对:“不行,姑娘怎么能进去,奴婢去就是了,姑娘千金之躯,要是哪里蹭到了奴婢可担待不起。”

      说完,兰兮就要赶在越遥前面往树林里走,竹意见状一个头两个大,连忙伸手将两人拽住。

      这一对主仆怎么性子一个比一个倔。

      她正要再劝,身侧不远处就有两匹枣红色骏马疾驰而过,直奔猎场而去。

      那马上的两人正是方才进来时守在骑射场大门旁的两个铁甲士兵。

      他们骑马飞快的掠过草地,马蹄带起地上一片草皮,尘土飞扬,看上去似乎是遇到什么急事。

      途经此处,一人侧身高声喊道:“傅二公子有令,凡赴宴者,即刻起不可踏入骑射宴半步。”

      这话回荡在这块草地上,被风吹散渐渐没了声音,二人也很快在视野中变成两个小点,逐渐消失在树林中。

      越遥心中一紧,暗道不好,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兰兮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又犟起来,转身就要往那树林里走,被越遥一把扯住手臂往回拽,边走边说:“我们回去。”

      竹意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姑娘,是出什么事了吗?”

      越遥脸色难看起来,松开兰兮的手,嘱咐道:“不管等会发生什么,别人问什么,都如实相告,别的话一句都不许多说,明白了吗?”

      竹意点头:“是。”

      兰兮虽然不解,见自家姑娘脸色如此凝重,恐是发生什么变故,便也不再去想那只纸鸢,飞快的点头,“奴婢听姑娘的。”

      越遥此刻也顾不得那些,只依稀记得越轻舟还同那文公子在骑射场里没出来呢,此刻怕已经被困在场中无法脱身。

      她想着,步子便越来越快,兰兮和竹意似乎也预料到什么,出奇的没有问话只默默地跟在越遥身后。

      行至骑射场,果然场外原本并不牢固的栅栏和帆绳周围已经围了些许身着铁甲的士兵,手里都拿着一把银尖长枪,威武不凡。

      越遥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骑射场下边的场面,场上的人都神色诡异的站在观席一角,原本散落在场上的马儿也悠闲的啃食着地上的新草,一溜的观席上罗纱皆被拉了起来,里边坐着的贵人小姐皆是低头窃窃私语,气氛一时变得诡异起来。

      真雨死了。

      越遥扫视一圈过后,将目光落在了最里面的观席上,观席一角仰倒一个青色衣裙的女子,地上的鲜血像春日里的鲜花一朵朵的绽放在冰冷的地面,滴答滴答的顺着观席的台阶流到了草地里……

      一身素色衣衫的江欲雪就跪坐其中,完全不顾那鲜血染上了她的衣裙,在她的裙角勾勒出一团团惊心动魄的鲜红。

      她捂着地上那女子的胸口,像是这样就能挽回真雨的性命一样。

      大夫跪在一角头也不敢抬,而事情的始作俑者江家大小姐江挽意就站在观席旁那群官家小姐公子之中,借着人群遮掩了嘴角的笑意。

      “不过是死了个丫鬟,二小姐至于如此不依不饶吗?”

      身旁传来一声低语,越遥眉头一蹙,不悦的循声望过去,是个穿着精致的小丫鬟,相貌也娇俏可人,正同身边的丫头说着话。

      “可不是,不过是个丫头,也值得她这么拼命,留了在场这么多的公子小姐,难不成还要让大理寺的人来审问主子们不成?”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区区一个庶女本是不配来这骑射宴的,要不是咱们大小姐施恩将她带来,此刻她怕是还在家里看那几本子破书吧。”

      说完,两人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不约而同的低下头捂嘴笑了起来。

      “都是为奴为婢的,若是你们冤死,主子为你求个公正与他人为敌,该当如何?难道你不会心怀感激?”竹意愤愤道。

      那二人闻声回头,许是被堵的哑口无言,只瞪着竹意道:“我们说我们的,你来插什么嘴?她不过就是个奴才,你也是个奴才,就算是死了也不能扰了主子们的兴致,更何况,这情况不是很明显吗?就是文公子争强好胜,那马都跑到观席那边去了,他还要往那边射上一箭,要怪啊就怪那丫头该死。”

      兰兮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是从一个相貌可人的丫头嘴里说出来的,当即怒道:“你怎可如此出言不逊,你就算是江大小姐的丫头,也是个奴才,怎可咒骂主人家的奴婢?”

      早儿冷笑一声道:“你家主子不也没说什么?轮得到你这黄毛丫头插嘴?”

      越遥淡淡的瞥了早儿一眼,那目光称不上是友善,甚至透着些寒意,早儿一愣,下意识的有些慌,但细想来以往这越大小姐草包似的跟在自家姑娘身后献殷勤,就觉的不屑,故而姿态更加理直气壮。

      越遥也确实没说什么,只挥了挥手,对兰兮道:“罢了,你上前去打听打听,明礼可在里边?”

      兰兮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颤了一下,神色复杂的看了越遥一眼就没再和早儿多言,立马慌不择路的上前和那铁杵一般的士兵打听。

      早儿见状,便更得意起来,看来这越小姐压根不会为自己的丫鬟出头了,那这死丫头还说什么自己主子若为她的死申冤该当如何,真是可笑。

      “越小姐安好。”早儿这才像模像样的给越遥请了个安。

      越遥掀了掀唇角,淡声道:“不敢受早儿姑娘的礼。”

      言罢,还意味深长的斜睨早儿一眼,早儿身子一顿,表情变得僵硬起来。

      “越小姐这是什么话,早儿愧不敢当。”

      “是吗?”越遥欣赏着她脸上惶恐的表情,讥讽道:“早儿姑娘方才可真是好威风呢,这做派这话里话外的,唬的我还以为早儿姑娘才是主子。”

      话音一落,早儿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额头上的冷汗淋漓,大颗大颗的落在地面上砸出一道湿答答的痕迹。

      “长生,谁家的奴才不知礼数,使人打出去,即刻起不得踏入校场半步。”一道低沉的男声突兀的插了进来。

      跪在地上的丫鬟还未出声,就被一旁另外一个士兵拎起胳膊毫不怜香惜玉的拖了出去……

      越遥甫一回头,青丝摇曳,耳环叮咚,一只破损的纸鸢就落在了她的面前。

      “抱歉。”傅案一脸沉郁,冷峻的眉眼寒潭般冷硬,表情却有些许不自然,“在下误将小姐的纸鸢射落,还请小姐见谅。”

      越遥望着那只纸鸢没言语,她看了看纸鸢又看了看傅案,心下却纳罕那天生怪力的人居然是傅案,倒也……说得通了。

      他们统共就见过这两面,一次是险些惊掉她的纸鸢,一次是将她的纸鸢从高空中射下,两次都一脸正直的上前道歉,再将纸鸢还给她。

      倒是个正直的人。

      越遥微微退后一步,不卑不亢的用平静的目光看向傅案,手上没有要接下纸鸢的意思。

      傅案微微愣神,当是她恼了自己莽撞弄坏纸鸢,左右不是办法,便拱手行礼带着歉疚道:“恕在下莽撞弄坏小姐的纸鸢,在下身无财物,这个便作为赔礼赠予小姐,还望小姐不要介怀。”

      言罢,他从身后的箭筒里拔出一根银箭,那银箭箭尖平滑锋利,箭尾是用银丝做成的燕尾形状,很是精巧好看。

      但这般男人喜爱的东西,送给一个女子实在不太合适,也就傅案这样的铁血直男干的出来了。

      越遥还是没接,也不言语。

      傅案犯了难。

      竹意站在一旁亲眼见着那个唤做长生的铁甲士兵将早儿像提小鸡似的提了出去,心里正痛快着,转头就见傅案人高马大的正步步紧逼,将自家小姐逼退到栅栏边上。

      竹意几乎是闪了过去,一把扯下傅案手里的纸鸢,不动声色的将越遥往身后一带,眼神中透着敌意,声音却谦卑:“傅大公子,我们姑娘重病刚醒,大公子不要惊着姑娘了。”

      傅案这才顿了顿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恭声道:“失礼了。”

      竹意瞥了一眼他手上银尖雀尾的箭,不卑不亢的婉拒道:“这纸鸢是奴婢做的,本不值几个钱,大公子手上这只羽箭过于珍贵,我们姑娘受不起如此大礼,还请大公子将此物收回。”

      傅案还欲说什么,一双修长玉立的手就将那只羽箭抽了出去,拿在手中把玩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大哥,这是你方才从云起那赢来的吧?怎的转头就送给人家姑娘了?”

      身后白袍锦靴的男子但笑不语,只是目光多了几分打量,看的越遥浑身不自在。

      傅绎在京都待的日子不长,没怎么见过越遥,此刻初见这眉眼妩媚,风情动人的女子,当即眼前一亮,只觉自家大哥终于铁树开花有了心仪的姑娘,都将战利品送出去了,不是心上人是什么?

      “我只道大哥常年征战,一直孤身不愿成家是不解风情的缘故,如今看来,却是我错了,大哥眼光甚高,寻常女子自然入不得大哥的眼。”

      这话听着别扭,模棱两可的,外人许是听不出什么,越遥听着却刺耳极了。

      分明是夸她好看,可这毫不避讳的说出来,她就算脸皮厚如城墙也受不住啊。

      越遥强忍着面皮上的灼热感,目光平静的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位传说中的雨夜逃出傅府,多年后带娃回府的傅绎傅二公子来。

      他不如傅案沉稳老练,头戴赤金发冠,一只白玉松鹤簪斜插在发冠上,穿着玄色绫缎刻丝长袍,外披一件纹绣鹤氅,袍角处用金线绣着精细的纹路,看上去是海棠花的模样,腰间佩戴着一个藕荷色的海棠花香囊,下边缀着的绦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木牌,上边隐约刻着几个字。

      同顾聿和站在一块傅绎也并不逊色,一双含情桃花眼似水温柔,眼皮上一颗褐色小痔平添几分温情,目光轻佻十分狡黠,面容俊朗,笑容肆意张扬。此时手里正把玩着那只银白羽箭,目光毫不避讳的打量着越遥。

      “敢问姑娘芳名?”他突然笑眯眯的问道,只是这表情看上去实在算不上清白。

      竹意心中警铃大作,刚要开口就意识到这是主子们之间的事,她一个奴婢压根不能多嘴,干脆将话咽回肚子。

      越遥不觉有他,和煦一笑,轻声道:“越遥。”

      这两个字就像是石头一样,一砸一个坑直砸的傅绎两眼一黑,他张了张嘴又看向自家大哥,很难想象眼前这位貌若天仙,温言软语的姑娘居然是那个臭如狗屎一般的老头的女儿。

      傅绎无论如何也忘不掉越宗玄那个老头,当年他贪玩翻墙去了京都最大的斗鸡场,为了掩人耳目从狗洞钻出来时,好巧不巧抬头就看到越宗玄铁青的脸,直指着他怒道:“有辱斯文,简直是孺子不可教也!”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当时的越宗玄受邀在益思馆里给他们授经讲义,傅绎听着那又臭又长,宛如天书一般的策论就头疼,干脆学也不上了,在家称病不起。

      谁料被越宗玄在斗鸡场外边给逮着了。

      然后,傅家围墙就一夜之间高了三尺多。

      傅绎看着眼前这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

      越遥见状,便知是自家老爹发挥了作用,索性也不解释什么,只当着傅案的面说道:“傅大公子,如今骑射宴上诸多事端,我弟弟明礼还被困在场中不得脱身,可否能请傅大公子将人带出来,如今宴席怕是不能继续,且容我将明礼带回府中。”

      闻言,傅案蹙眉望向骑射场内,转而沉声道:“是在下疏忽,这就命人将越小公子接出来。”

      “长生。”

      “属下在。”

      傅案吩咐道:“去将越小公子接出来,准备送出府去。”

      名唤长生的士兵行过礼退了下去。

      提起骑射场上的事,傅绎又来了兴致,便对越遥拱手告别:“越小姐,傅某还有要事在身,咱们改日再见。”

      越遥笑了笑没接话,倒是打听完消息回来的兰兮闻言额角跳了两下,若不是因着身份悬殊,只怕是要上去指着鼻子大骂“登徒子”了。

      几人相继离开,越遥也没做停留,拉着兰兮和竹意往校场外边走。

      竹意困惑道:“姑娘,不等等二公子吗?”

      越遥低声笑了笑,“不必了,我们先走吧,等会回府有他好受的。”

      兰兮“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二少爷是和文公子一同去的骑射场,想必方才也在场……”

      越遥:“算了,我们在外边马车上等等他吧。”

      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就算越轻舟那臭小子再不讨喜,她也不能见死不救,好歹自她醒来,这小子除了爱讥讽她几句过过嘴瘾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要是任由他被越宗玄责罚,越遥也是看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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