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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水格之城(二十) ...

  •   我们都还在睡梦里,后来她们都一个一个地走了,谁最后一个离开却忘了把灯关上,让我的梦作的太辉煌了。
      她兴奋得就好像把她最满意的一句读给我听,她像唱一首歌儿,她像念一首诗,她又像是在说一个童话故事。
      她贴着刘海的脸颊修长得像瓜子儿,“你有明星的气质。”我对她说。
      她推了我下,“得了吧,像我这样不影响社会被社会抛弃就行了。”
      “你这句写得真好。”
      她得意地笑了,“我也这样觉得。”
      我们谈了一会儿小说里的我,她说他是个人物,是个小人物。谈了一会儿,她觉得跟我谈论一个现实的我有点儿天真,她抒了口气,跳下去,侧着跟身子对我说,“我觉得难受。”
      后来她走了,回去睡觉了,她的身子在青草上,小桥上,屋子前,划了一道痕迹,那是她走过的路。
      我也跳下去,回屋子里睡了。
      翌日,门敲得倍儿响,就好像我再不去开门,她就要砸门了。我穿好衣服去开了门,杨娜被灿烂的阳光给推了进来,她跟我嘟囔着,“都晌午了,懒虫。” 她过来丢给我件衣服,“我买给我哥的,不知道合不合身,看样子你能穿。”
      我愣在那,那件天蓝色外套搭在我身上,我半天没动,她过来拍了我下,“愣啥呢,赶紧的穿这衣服,瞧你这身儿,够脏的了。”
      “你哥呢?”我边穿那衣服,边问她。
      她开了窗户,一道阳光射了进来,“出去打工了,好多年了都没回来了。” 一缕愁思悄悄地在她脸上划过。
      我勉强套上那件衣服,杨娜把我换下来的那件脏外套塞进紫色水桶里,她妈站门口那瞄了我一眼,“娜娜,你出来下。”
      她出去了,扭头跟我交代了下,“待会儿我带出去转转。” 她出去了,我立刻显得举目无亲,我立刻有了无边的孤独感。
      外面她妈跟她的谈话我都听见了。她妈要我走,“赶紧让他走。”“人家还没好完整。”“你当咱家社会福利院。”“帮人总要帮到底吧。”“甭来你那套,今儿西村有人家,给你说了个,你去看看。”
      “不去。”
      “不去就别跟这家待着,我就当你没这个女儿。”
      她妈调头就气冲冲地蹿进了大厅里,她朝我走了过来笑了笑,我迟疑望着她,她搓了搓手,双手捧着端到嘴边哈了口气,提起那桶衣服,“没事儿,我妈刀子嘴豆腐心。”
      我接过她手上的那桶衣服,“我来提吧。” 我的手碰到了她的手像触电般的感觉,她怔怔地说,“啊,好吧。”
      在河边她把衣服全倒了出来,衣服堆在边上,我跟她说,“我要走了。”
      她撇过头来,“你去哪儿啊?”
      “我也不知道。”
      “得了,你就好好待我家待一段时间,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能去哪儿啊。”她用力用棒子捶着那衣服,翻着个儿地捶,水往四面八方飞溅去。
      我站旁边看那小木桥上来往人们的脚步一个个地晃过,在桥那簇茂盛的草丛,他们只有上半身,那一段路似乎永无止尽,而且到处都一个模样,抖动的手代表他们在移动,我们生活在无限重复为了证明存在的世界里。那个时候我看杨娜的神情,我在想大概曾经也有一个时候我以同样的眼神悲悯地望着一个女孩,我这样想着,我就不为自己失去记忆而伤心了。
      我笑了。
      杨娜洗完了衣服,我帮她提了扭了扭湿衣服,水打在我们赤红的脸上,幻化成一个个笑容,仿佛花儿开了一般。我们相互把水溅在彼此的身上,她在那笑着一脸的水,里面有她高兴的眼泪,但更多的是我溅她身上去的河水,她的动作在我眼里慢了半拍,如同在梦里那般幻美,曾经看见那一霎那得阳光打在她扑红的脸蛋上溅起荡漾花儿一样的笑容。那一缕挥之不去的笑似乎要永远驻扎在她的脸上,或者在我眼里她总那样笑着,以至于有一次我看见她脸上挂着代表哀怨的表情,我就有点儿失望地低着头吟唱一首悲伤的歌儿。
      而这个时候,她同样用悲伤的曲调吟唱以爱情为主题的调调,她气喘着坐在树边一块石头,哼了一下,“呵,真累!”
      我背着她的方向暖风阵阵,我靠在树上,一些我自己也不知道的思想如同那缕风轻拂着就过去了。
      我对她说,“你像个小孩子。”
      那个时候她跟其他所有女孩子一样爱扮演小可爱的角色,在她所构建的故事里,她自己就是个公主。她突然叹了口气,“真想永远长不大。”,说完她自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她妈在门口伸出个脑袋,眼珠子瞪了下,“娜娜,赶紧点儿,那边儿八点钟到,别迟到了。” 我抬起头冲她妈望了下,她喊着,“快了。” 又转过头来跟我说,“跟我去么?”
      “去哪儿啊?” 我问她。
      她冲我笑着,“百里街那儿,相亲去。”
      “去么?”
      “你相亲我去干吗啊?”
      “爱去不去。”她把我丢后面,自己一个人连走带跑的走了段路,她妈挽着她,俩人一下被那屋子吞了一样。我提着那桶衣服在后院子里晾了起来,杨娜从屋子里出来挎着包儿,冲我瞟了一眼,示意我跟着她。她妈拉着她,仿佛怕她跑了似的。猪哼了声,狗从墙角里奔出来转着脑袋又跑开了。我晾好了衣服,她们往村西头走去,向向四周延伸似乎无边的山头爬去。
      杨娜跟在她妈身后,她的眼睛总斜着看我跟上来了,她看见了我就笑一下,没看到我的时候总要四处张望一下,然后愣一下,我又出现了,她便又笑了。
      到了百里街,撒了下手,一大票人在街上拥挤着,调头她们就去了草草小酒店里,出来个人打了个招呼,俩人寒暄了会儿,便一起进去了。我没跟上去,在站牌那儿蹲了下来,掏烟,没烟了,想去买盒烟,兜儿里比脸还干净,眼瞅着杨娜进了去,脑袋里在想她可能要面对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的模样便在我脑海里自动形成一个形象,我一想,原来那是我自己。
      她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黑色的云混着风卷了过来,一个人在望着我,我出现了不舒服的感觉,我的神经绷紧了,说不清楚的感觉一瞬间全聚在一块儿准备突发,我的眼神随风在这大街上卷到了每个角落,我试图找出那人,可我突然觉得他们都在望我,我全身就不自由地恐惧起来。我干脆就不看了,过来一个人拍了我下,我以为是杨娜,便脱口而出,“看上那男的没?”
      小胖愣在我面前,“盒子。”
      杨娜也过来了,奔我就来了,“终于摆脱了我那喋喋不休的老妈。” 小胖冲我喊着,“盒子。” 她瞪着我,指着小胖,“这小孩你认识啊?”
      我望了小胖,摇了摇头,厌恶地斜了一眼,“不认识。”
      小胖又喊了下,“盒子,我是小胖啊,住你对面那个。” 他搭在我身上的手被我推了开,挽了下手腕,攥紧了拳头,扬起来吓唬小胖说,“小屁孩,我打你我跟你说。”
      小胖失望得仿佛一个瘪了气的气球在坎坷不平的人行道上以不确定的轨迹往北街那滚着。墙划断了他的疑惑,在他的尾巴上一点儿疑虑也没有,他把它断定为幻觉,一种逼近现实的梦。他回头望着,我们已经拐过另一道墙,靠着墙,我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杨娜跟我说,“那小孩可能真的认识你。”
      “啊,不知道。”
      “要不要追上去问清楚。”
      “还是不要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杨娜推了我下,“好你个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好什么好啊。”
      “我觉得人生是重复的过程,你所有经历过的事情总要一遍一遍地在你身边发生。”我对她说。
      她笑着说,“看不出来,你还是哲学家哩。”
      “啊,不,你更象是个诗人。”她想了会儿接着说。
      “为什么啊?”
      “因为你把生活看得太简单了。”她笑着对我说。
      我也笑了,我问她,“看上那男的没?”
      “没看上。”
      “?”我狐疑地望了她一眼。她说,“长得不行。”
      “我看到那男的,长得没你说得那么差劲吧,起码不会影响市容。”
      “什么叫不至于影响市容啊,我有那么没行情么?当我没人要啊。”
      “呵,没人要我勉强接受了吧。”我开了一个玩笑。
      “切,谁稀罕呐。”
      随后我们去逛了会儿街,在大桥上眺望下面那滚滚江水,并在带有寒意的寒风中聊到她小说里悲伤的结局,她说今天晚上要结局了,我说你先别急着结局,一个好的小说的结局总要带着一点儿偶然性。
      暮色四合,黑压了下来,进入了旁晚,我们加快了脚步,在水泥路上噼里啪啦响,一家家的灯在我们身后一个个亮了起来,仿佛我感觉到了黑暗在我们身后追着我们,最后我们还是被黑暗给覆盖了,我们在回家的车上,高镭射灯灯光打在我脸上,同样打在杨娜脸上,我好像能看到她的血管儿里的血液在一路沸腾着向前,就好像她奔放的性格。她虔诚表情,一个男人旁边坐着他的妻子,在一个大袋子上面,他们的儿子咯咯笑着。我向往这种平凡的生活,甚至向往那小孩的天真。
      行驶了约莫一个半小时,映在车子窗户上的天儿渐渐失去了亮点的范围,那范围只限于在车里朦胧地看彼此忧愁欢喜的脸庞,以及不明显轮廓的侧面和掉漆的车顶。

      下车要穿过胡同,翻过一座山,一簇红光出现在簇拥的山间里,那是灯光,那红光是一团一团的分散开来,然后随我们的逼近,它们变成一间一间的屋子矗立在地面上,于是分明看得出那灯光来自于屋子里。回到了家,杨娜她妈在门口伸着头四处张望,见了我们,脸拉到一尺多长,扭头就进屋子里。她的身子作了一个完美的扇形的轨迹在门框那。
      我洗了,就要睡了。半夜醒了,撩起窗帘,杨娜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亮得刺眼,她的脑袋勾着。我想,她是不是正在给那个略显悲伤的故事结局呢,反正我感觉不到一阵风的寒意和突袭的空虚,竟然沉迷于那种即将结束的高兴中。
      第二天,杨娜在窗外喊我起床,我们一起外面找工作去,她妈嘱咐了几句,说要小心上当受骗。隔壁家老奶奶送来只老母鸡,下午要宰了炖着煨汤,下午要早点儿回。而那个时候我心里已经决定了不会再回来,心里正打着一个个的小算盘,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好好重复生活,好早点儿知道自己是谁。
      杨娜在我后面喊我,“盒子!” 我扭头儿望了下她,她说,“那小胖子这样叫你的。”
      “我可能就是叫盒子。”我悠然自得地说。
      ”你这名字不像个名字,是个小名吧!”她为自己猜得很准,而悄悄感觉到莫名的欣喜。
      “你说呢,盒子肯定是小名儿啊。” 她的欣喜被我打了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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