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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水格之城(二十一) ...

  •   我们后来找工作找得有点儿绝望了,好像每个招聘启示都在说明我们的缺失,我们不是什么,我们没有什么。于是在长江边上感觉到了无奈,这种无奈在江水裹着江水滚向我们的时候变得无可抵挡,逐渐成为思想的烦恼折磨着我们。
      “找个工作还真难?”她伴着江边上的风,两鬓吹了起来,仿佛那一霎那要被这注入岁月的风吹白。“你以前有工作么?”
      “有一个工作,不过没做多长时间,就被贬回家了。”她跟我逗趣儿地说,“这不,我家里发现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就忙活着给我掘坟墓。”
      我白了她一眼,“你家里也是为你好。”
      “哟!你可真明大理啊。”她对我笑着说。
      “不是么?”
      “是的啊,不过也没什么了啊,反正就这么耗着了啊。” 她无所谓地说。
      江面上风真正起来了,不再好像少女的手,而掺着玻璃碎片划破空气里仅有的热量,寒冷带着锋利缝隙由打江面上蹿升起来的风仿佛刀子般刮着我们,我不禁缩了下身体,杨娜面向那滚滚江水,试图产生出豪迈的气势,却不曾想到咳涑了声儿,掂着脚尖把脑袋伸进长江里。
      她声嘶力竭地说,“像飞了起来一般。”
      那是一霎那间的唯美,真正带有人间烟火的唯美。正如埃尔斯莫桥上那飞逝的生命,在空中飘荡着唯美残留的映像,一瞬间的。
      我裹紧了衣服,嘴巴像是不是自己的,我只感觉到一丝身体之外的震动,“走吧,挺冷的。” 我说。
      “恩” 她也裹紧了衣服,缩成一团。
      我感觉到了莫名其妙的深深的自责感,就好像是我把她带入了寒冷,甚至是我给了她那深入骨髓的寒冷。

      之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一天,我总算找到了一份工地上的工作,我不再去杨娜家了,我的心仿佛终于定了下来,自个儿在隐蔽的角落里砰砰跳来支持这微弱的生命的躯体。杨娜经常来看我,我们一坐在一起就谈些她的事情,对于我的事情好像都在她的眼里,仿佛就是她自己经历过的,无须说明,早已经成了形状矗立在这工地上每个角落。她没找到工作,也没找到中意的男人,有一次,很远我待在吊车上就看到了杨娜,她的脚步断断续续,一步当俩步地走,掂不起工地上厚厚的水泥粉,只留下一个个真实的脚印。我跑了下来,见她一脸忧愁,我知道她有事儿,我们坐在一块儿,她不再说她自己的事儿了,只问我,“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我说。
      “我昨天又去相亲了。”她果断地说,说得很快,就好像她觉得这样长疼不如短疼。我竟然在她眼睛里看出了躲避。她的眼光撇开我在无边的工地上漫无目的地游离着。
      “呵,相亲就相亲呗。”我说,“知道你又没看上那男人,反正全世界男人就没个能对你眼儿的。”
      她轻轻地说,“我要结婚了。” 我却分明感觉到隐隐的震动。我半天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能说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有。
      她扭过头来对着我的脸说,“我要结婚了。”
      “啊,那恭喜了。”我脑袋里混乱得像要爆炸一样。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佯装无所谓地说,“那男的好么?”
      那个时候我总乐于强压自己的情绪,佯装强大的角色,她轻声,如同呢喃,“不好我能嫁给他么?”
      “不能。”我说,“啊。”
      她眼睛望着我,分明有一种诉说的情绪在里面,却无法找到突破口。只在眼眶里和着泪水汹涌地翻滚着微伤的情绪,直到她跟我告别后,甩头那一霎那间她的眼角,泪水失去了重心飞出来,荡在空中。
      我追上去,“我们还会不会见面?”
      她没有回头,她低沉着说,“不知道。” 她的嗓音有点儿嘶哑。
      日子就跟翻书似的,一页一页翻过去,竟然从扉页带着满目疮痍心惊胆战的心态仓皇地来到了结局,结局只有俩个字儿,那是苍白的结局,无需说明任何意义,我们便分明感觉到它里面所包含的泪水,欢乐,纠结。

      吴明月来找黑头的时候,天色昏暗了下来,毛绒边儿路灯到处亮了起来,摄入夜晚意义人们的行色,无不是匆忙而又富有危机感。起先黑头听到敲门声,之前他在床上想一些事情,沉浸在一些情绪当中。他从床上好像被针扎了下蹦起来,战战兢兢掀开床板,抄家伙在背后,眼睛盯着那扇门信步缓缓走到门口,利索地问了声,“谁!” 仿佛这听起来不包含任何询问的意思,那种难以阐明,并且在心里压抑的恐惧都注入在这个“谁”字儿里。
      “我。”吴明月说。他在门口愣了一会儿,他开始观察这周围,星星点点在他后面那片黑暗里说明着他面前这桩建筑并不孤独。
      “我还以为是别人儿呢,是吴哥哩。”黑头打开门,门吱呀了声儿,他松了口气。“外面形势怎么样了?”黑头接着问吴明月。
      吴明月进了门,转身把头伸出门外转了一圈儿,缩回头就把门给关上了,“外面形势严峻得很,你要注意点儿,局子里已经开始怀疑了。”
      他丢给黑头一叠钱,“这儿有五十万,全是现金,你拿着。”
      黑头愣着问,“这么多啊。”
      “这你应该得的。”吴明月接着说,“现在□□白道都找你,你别出去。”
      “是许爷那帮兄弟么?”“恩。”“我可受不了,总待这一间屋子里,我都一个星期没见太阳了。”
      “这一个星期也没出太阳,整天儿阴沉沉的。”吴明月丢给根烟黑头,笑了笑,“呵,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让兄弟你蹲局子去吧。”
      黑头思索了会儿,拍了拍手上那叠钱,“有了,我回老家去。”
      “你老家在哪儿?”
      “在郊区的一个村子里,哪儿应该没人知道。”
      “恩,啊。” 吴明月想了会儿,接着说,“就这样吧,待会儿,你收拾收拾,我开车带你去,等风声过了,你再回来帮我。”吴明月说着,就出了门,顺便关上门,黑头忙活着收拾了几件衣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上了吴明月的车脸就耷拉了下来,他脑子里闪现过去一种复杂的情绪,那情绪有激动,有惭愧。记忆中那个郊区的老家又完整地搜索出来,他仔细端详在我他心里那座老房子,剩下的只有规则线条的交叉,甚至当他回忆起他父母的容貌时竟然兀地产生出一种陌生感,这种感觉让他惭愧,让他疼痛起来。
      他急于回到家里,在一点一点远离城市的硝烟,泛白天空云朵下的那片天下,他又止不住叫着吴明月,“吴哥,能慢点儿么?”
      “怎么了?”
      “大概接近十年没回去了,这突然怎么就仿偟了。”黑头跟吴明月说,说完他好像轻松了许多。
      “你现在这也算是他妈的什么衣锦还乡了。”吴明月打趣着说。
      黑头尴尬地干笑着,“吴哥你真会说笑,我这算哪门子衣锦还乡啊。”
      ”呵呵。”吴明月在处荷塘边停下了车,“前面走不了。”
      “就送到这儿吧,也快到了。”黑头说着打开车门,然后关上门,仿佛那门开着对他就是一种诱惑。他跟吴明月告了别,吴明月走了。他望着前面一片荷花塘,以及遥远得只剩下一个个点的小村庄粘在每座山上,心里激动得想要飞起来一样,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他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所有发生在小时候的记忆全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周围到处都是灰飞烟灭飞扬起来墙壁的灰尘,或者是燃烧着的草堆。
      他突然想起来他有五十万,他仿佛触电似的慌张地翻开挎在背上的包,脸惨白惨白,然后他看到那叠钱安静地躺在包里,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仿佛落地了似的,他舒了口气,把包抱紧在自己的怀里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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