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 Grey》云晓颜

11、【11】

　　【神砥】
　　见鬼，今天的太阳为什么这么好？
　　我极为不满地鄙视着窗外的艳阳——炼狱才刚死，第二天就给我出太阳？你庆祝啊？好歹也下个几天雨为它默哀一下吧？
　　没办法，我只好躲在窗帘后头，透过阳光照不到的死角望向院中炼狱的墓碑。我是很讲义气的人，炼狱跟我同甘共苦这么多年，墓碑这东西又怎么可以少。我甚至还撒了一大把玉米在它墓前，然后想象在我看不到的时候那个小子会来饱食一顿的饿鬼模样。
　　其实我知道这种时候应该难过，痛哭，最好再大喊几声“炼狱你不要走”来烘托一下悲凉气氛——今天太阳这么好看样子是注定做不到了，炼狱我对不起你。
　　你要相信我，其实我真的很难过。但我除了沉默似乎再也没法做出更悲切的举动来，所有的悲愤我全用来替你报仇了。
　　这时，我对面的窗户传来响动。我一怔，抬眼望去，然后看见我们新任的祭司黑狸大人撬开了我那长年不开几乎已经生锈的雕花大窗，以一个漂亮的姿势跳了进来。
　　黑狸？我于情于理地走上去，然后听见这家伙的小声嘀咕，“我真厉害，居然连几百年的窗都能撬开……”
　　我晕啊。“那你干吗非得爬窗户？”
　　“你这儿还有别的地方可以让人进来吗？”他一边白我一边拍掉他衣服上的大把大把灰尘——我真不明白，哪儿来这么多灰尘啊？我家有这么脏吗？
　　“不要看了，你家的粉尘污染比市区还严重。”似乎是看出了我正打算开口辩解，黑狸完全不给人任何情面，“我还特的把很碍事的长袍换了呢，没想到连这么轻便的衣服都能沾上如此澎湃汹涌的灰尘，你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没得肺结核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到极点！”
　　这家伙欠打啊……我二话没说一拳招呼上去，然后被黑狸很轻易地接了下来，顺势还将我拉入怀里。我感觉到他的鼻息在我耳边轻轻呼过，带来些许湿润的温暖。
　　奇怪啊——我和黑狸的实力基本上平齐，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轻松利落地接下那一拳的啊？
　　“你白痴啊？这种情况下还想跟我打架？”黑狸银灰色的头发擦到了我的脸，有点痒，但很柔软。
　　“这种情况？什么情况啊？”我知道这问题让我看上去很像白痴。不骗自己——或许我只是想掩饰些什么。
　　黑狸望着我没有说话，然后拨开我额前的头发，轻轻吻着我前额上那道伤口。我周身很快地一颤。
　　是的，自从入教以来，我就用尽各种办法，想把额头上那道狭长丑陋的把我推入那场万劫不复的大火中的伤疤去掉——但始终未果。我甚至为此低三下四地去求过主教，然后他在狠狠地把我玩了一番之后才对我说他也无法。我就是从那时候起开始管他叫老妖怪的。
　　结果去不掉，只好在额前留了一打乱七八糟的刘海。后来发现这发型比以前那个有个性多了，于是就一直留着。
　　胆敢打探我刘海下秘密的人一律格杀勿论——除了主教，还有黑狸。主教么我没权力干涉他想干的事，黑狸么……
　　我凝视离我近在咫尺的那双银灰色眼睛，读出那片色泽中隐匿得很深但依然存在的柔软的感情——突然之间我就觉得安心，觉得不用再维持怪盗那无时无刻都必须保有的警惕和怀疑。
　　呵呵，这个臭小子真有一手，我可是天下顶没信任感的人啊。
　　“哎，”我轻轻拉了拉他银灰色的头发，“我们什么时候去幽灵谷看看吧。”

　　【神域】
　　开始认真了。
　　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几年了？有几年没有认认真真地去做一件事？都忘记了。这个世界实在太无聊，永远都是好人与坏人在做着可有可无的斗争，难道他们不觉得没趣吗？
　　而这一次，又来了。
　　历史不断地在重演，正义与邪恶。人们常说最终的胜利永远是属于正义的，其实只是一种心理作用，因为人们只记住了光明的胜利，而忘记了黑暗。
　　平凡的人，不仅无聊，而且还很无知，不是么？
　　但凡在特局工作过的人，根本无视什么正义与邪恶的存在，在他们的眼中只有“任务”这个词而已。
　　想得太多了，现在应该好好念经才是。
　　“Leonard神官大人，这经究竟要念到什么时候啊？”我在日出之前被Allan叫起来，直到现在——正午12点整，滴水未沾，就来陪这老头念什么鬼经。
　　拜托，我很困哎！
　　“施主，你一定要静下心来才是，”一本正经的，Leonard这老家伙装得还挺像。
　　“静心？昨晚在床上也没见你静心啊，”如果你再不给我水喝，我就喝你的血来充数。要知道，狗急了还会上树呢！
　　这老头果然动怒了，两只秃鹫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他怕什么？怕我在神殿之上玷污他的名声么？
　　“公民基本道德之一，要在小辈和下属面前作好榜样。Allan可在这里哦！”我狡黠地笑，指了指身边快笑场的Allan。
　　“你怎么学得和Stephen一样了？”
　　“我的神官大人，这一千多条公民基本道德就是他让我背的。”
　　听了这句话后Leonard的表情有些微妙，他起身向门外走去，说：“好了，好了，看你这可怜样，罢了，我们不念经了。”
　　“那我们干什么？”
　　“挑水去。”
　　我那个汗颜啊，我实在看不出这挑水和修炼有什么关系。虽然电视上常这么演，可说白了就无非是编剧想不出什么折磨人的狠招了。
　　于是，来来回回挑个没完，这么多水要挑到哪里去呢？是为了去满足一个变态老头要在山上划船的变态想法。这就不再是几缸水了，而是一整片的湖水。
　　“Allan，这几只木桶太烦了，洗澡用的两只木桶在哪儿？”大概是我的语气太漫不经心，Allan的神情又惊讶又担心。
　　那天的午夜，我总算把一湖的水搞定了。当然，如果我再不感到累的话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我死了，而是我成仙了。而这两种假设的必然结果都是我将不再是人。可现在我还是个人，所以我真的有点累了，这就是反证推理。
　　“Allan，我想大概快走了，你会想我吗？”望着这山色中的宁静湖水和在其中煞风景的老头，我总觉得这几天和Leonard呆多了有点不对劲，这句话若被Stephen听到是我说出来的，他一定会有种死而无憾的感觉。
　　“我……嗯，”Allan回答了我一声就转身跑了，这小子还害羞呢。夜色中他飘逸的头发很漂亮，真的，如果他生活在一个平凡的家庭里，一定会很幸福，任何人看见他，都会喜欢他的。
　　凌晨时分被叫到了Leonard的房间，这老头在一座小光明神神像前诵经，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虔诚的表情。
　　“施主，不只施主所来何事？”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心中这样想，却没说出口，怕打破这严肃的气氛，于是改口道；“司令是特地来向神官大人请教的。”说罢，还做了个宗教的见面手势。
　　“但说无妨。”Leonard右手平滑，俨然一个得道高僧的模样。
　　“这个嘛，”我真的受不了这种气氛，“喂，老头，是你自个儿叫我来的，还问我‘所来何事’，这又想干嘛！”
　　“臭小子，”Leonard背对着我站起身来，“难得你师叔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装圣人，居然坏了我的好事，”开始转身对我指指点点，“早知如此，把这‘附魔丸’一上山就给你吃了了结完事。”老家伙顺手一推就把我赶了出去。
　　我摊开手掌，是一颗红色的球形药丸，难道这就是“特局三宝”之一，能让人的身体产生基因变异而拥有魔法的，传说中的“附魔丸”？没想这么多，反正吃下去就可以离开了吧。
　　大意的是我完全没有想到这药还有副作用。清晨，当新一天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我的身上，胸口突然一阵烈火般焚烧的剧痛迅速蔓延全身，自己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后已在自己的房中了，衣服也换好了，也是一套白色的礼服，但都嵌上了金边，就连自己的发色和瞳孔也变了，高贵且足以蛊惑人心的金色，让人看不真切。
　　还有，一对洁白无瑕的翅膀。
　　我明白，这就是Stephen交给我的“江湖”任务，就像武侠小说中写的那样，上山修炼下山战斗。
　　只是留了张字条上写着“我走了”，没有告别，因为那种东西并不适合国际特局的人。下山倒是容易，直接飞了下去，想想又不好，趁着清晨没人看见直接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Shirley，准备开会啊！人呢都哪儿去了？”
　　……
　　“师父，他走了，他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Allan。”
　　“可是，Allan或许会想他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指不定就会回来了。”
　　“那师父和Allan一起想他的话……”
　　“是啊，我们应该相信，他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