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 Grey》云晓颜

10、【10】

　　【神砥】
　　我醒来的时候是傍晚，离工作时间还差三个钟头。抓抓脑袋爬了起来，突然意识到我从今天凌晨一直睡到了晚上。
　　而且居然什么梦都没做。
　　“真奇怪……”我再次抓头发，于是它越发地凌乱了。
　　真的，连我自个儿都很纳闷呢——刚刚恢复了那么不堪回首的昔日记忆，再怎么着也该做个恶梦什么的意思一下吧？偏偏什么都没有——就那样毫无知觉地睡了将近12个小时。
　　本来我还打算继续纳闷下去，不过半道上被打断了——“咕咕？咕咕？”
　　咕咕？炼狱？我猛然一惊，连忙回头——不过一回头我就后悔了——炼狱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近在咫尺，那双突然放大的小眼睛就那么盯着我猛瞧！
　　“啊……”刚发了个音我就硬把那声没风度到极点的惨叫给压了下去，就这么叫出来大概被吓死的就不是我而是炼狱了。
　　见我没反应，炼狱却急了似的又叫了一声，“咕咕？”
　　嗯？声音好像不对哦——“炼狱，怎么了？”
　　“咕咕……”它落在我肩膀上，轻轻地啄啄我的耳朵。这是它安慰人时特有的动作，我却仿佛被电到似的一颤——它不会是一整晚没睡就为了我醒过来时可以第一时间安慰到我吧？
　　这小子，也看出我这会儿其实很低落啊……
　　“嗯，嗯，谢了。”我拍拍它的头，示意它改去睡了。它居然不领情，翅膀一拍停在了窗台上。
　　我看着它沉默了好一阵。我知道它是什么意思。这次工作它要跟我去，它怕我出事。
　　炼狱自己也应该知道它帮不了我什么，但它却依然丝毫不动摇。反而动摇了的那个，是我。
　　我低头，妥协了。
　　这种关爱很熟呢。那种为了重要的东西什么都可以不顾的决然……姐姐如此，哥哥也如此。
　　所以当我和炼狱一起在漆黑无星的夜空驰骋时，我突然感觉安全。我知道对着一只鸽子笑真的很白痴，但我还是这样做了。笑得很像孩子。
　　据说司令为了能够对抗我的魔法而去了一个叫白鹤山的地方鬼混了——所以这几天的戒备真的是弱智到不行。我与炼狱对望一眼，脚下满地狼藉地倒满了警察阿伯们。
　　“有没有搞错？”我将到手了的猎物检查了一下，居然是真的！我那个叫失望啊——那还有什么好玩的？
　　“啊，冥翼在那儿，抓住他！”一声吆喝随着大帮大帮援兵的脚步声杀将而来——拜托，就算我不逃你们你们也抓不到，更何况，我为什么不逃？
　　霎时我便张开双翼破窗而逃，“炼狱，撤！”
　　炼狱灰色的影子紧跟着掠出窗户，但却没有跟上我。我狐疑地回头，然后瞳孔骤然收缩——炼狱在往下掉！为什么？
　　我原地愣了一下，然后疯了一样地向它疾冲过去。
　　喂喂，别告诉我你在任务结束的时候中风了啊……
　　在接近地面时我接住了它然后迅速地掠回空中——差一点，我就被乱枪射杀在地！
　　枪？如果怪盗不伤人，不是不可以开枪的么？
　　我突然停了下来。就那样停在空中，巨大的黑翼展开，冷冷地俯视脚下。那群拿着枪的警察见我停止不前，便排出队形，在我下方摆开战势。
　　他们在对我叫嚣什么。但我只知道炼狱的血从我指间一滴一滴落下去，并一点一点带走了它身上的温度。
　　炼狱，叫你不要来了吧。变成这样，我要怎么救你啊……
　　我摇了摇它，但它一动不动。捧着炼狱的双手流满了鲜红的血，然后我的手掌感到一阵灼热的刺痛。
　　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幼年时那场遮天蔽日的大火，只有迫在眉睫的痛苦和无助绝望在一瞬间击中了我。仿佛在哥哥不见了的那个时候，神砥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
　　那么我是谁？我是谁？！
　　“啊——”我终于控制不住地失声大叫。
　　不行，不行……太痛苦了，必须想办法结束这种痛苦才可以……我的目光游离，然后定格在那一群被我刚才的大叫怔住的警察身上。
　　仿佛是密封的通道被疯狂地砸开一个口子，而某种一直被极力压制的感情顿时蜂拥而出——我抬手奋力一挥，然后无数黑羽如同利剑一般直直刺向那些穿这警察制服的浑蛋！
　　骤落的黑色羽毛下起了一场暴雨。不过这场雨没有持续很久，他们都被一片又一片的黑色羽毛钉死在了地上。
　　我露出了一贯的得意微笑，望向全场唯一生还的人——已经目瞪口呆的Shirley。
　　我望着那张酷似姐姐的脸，笑容很快又隐去了。悲伤铺天盖地地袭来，我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炼狱，恍惚地说道，“姐姐……你也要对我举枪吗？
　　“我知道，你和哥哥一样都是爱我的……但你还是把我留在那场大火了，对不对？
　　“其实你还是希望我死的，对不对？！在我刚出生时勒住我脖子的手不是爸爸而是你对吗？！
　　“连从小一起长大的炼狱你也要杀，还有什么你不敢……你开枪啊，你开枪啊！”
　　我歇斯底里地大叫，泪水也随着身体的颤抖不断滑落。但泪水落地的瞬间我恍然清醒过来——错了，错了，Shirley不是姐姐，姐姐早就死了……
　　我急忙地转身振翅，离开了那一地血腥。
　　男生哭哭啼啼的还真恶心啊……我不停地抹去满脸的泪水，终于成功地挤出了往日工作顺利时惯有的戏谑得意的笑容。
　　“呐，炼狱，我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顺利呢……”

　　【神域】
　　Leonard，前国际特局总局部官员——这个拥有大批杀手刑警队伍的中央特殊部门，他的儿子David（大卫）曾是特局第四分队的队长，我的前辈。
　　第四分队，甚至是整个特局的负面缩影。因为经常被委派对付恶性恐怖组织而杀人如麻，他们的猖狂也因为特局有个世界公认的特权——杀人不犯法。每次的行动就像把头架在断头台上，四周还有几十把木柴火刑伺候的紧张感并不是普通人能够体会到的。所以，成员之中有几个是精神失常或者比较变态的也算是清理之中。
　　而我，正是第四分队的现任队长。
　　“Leonard，我原谅你对Allan曾做过的一切，但我希望类似的事不会再发生。我爱Allan这个孩子，他很像当年的我。”
　　“当然，虽然我已经退役，可特局‘第三王者’的面子还是得给，但是……”Leonard故意停顿了一下，这让我想起了公民基本道德之一，做事不要强出头，“Edward，这儿有两封今早送来的信一直忘了给你，一封是Stephen的，还有一封是一个叫Shirley送来的加急信。”说罢，又诡异地笑了笑，留下了Stephen那封就走了，而我还愣在那里。
　　Stephen无非是写封信来慰问慰问，反正他每次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都这样，但Shirley的信……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打开神殿的大门想要去追Leonard，却遇见了Allan。他静静地站在拐角处，紧咬双唇，眼眸中还有泪水。
　　我也突然安静了下来，走上前摸摸他绿色的头发，“你全部听到了吧，其实没有关系的，不论怎么样，想保护你都是我的事，如果Leonard再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明白了吗？”我对他微笑，帮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
　　我终于鼓起勇气再次进入了Leonard的房间，其实一切都是熟悉的，又带有陌生。我克服了自己的恐惧想来也真伟大，其实偶尔的错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一直错下去就无法回头。
　　躺在老头子的身边并不好受，尤其是他震天响的鼾声。失眠，干脆起身坐起来看Stephen的信。信中提到Stephen也就罢了，可提到Stephen的师父我就开始晕了，然后再提到Stephen的师父的师弟就是Leonard，我脑子里就什么也没有了。如此一来，Leonard不就是Stephen的师叔了么？想必Leonard也早就猜到这信的内容了吧。
　　然后看了Shirley的信我就更不知所云了。冥翼他，是不是疯了？
　　我觉得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太快了，让我来不及把过去好好回忆就必须去接受残酷的现实和未来。或许，我现在应该——
　　“Leonard师叔，是时候办正事了，”我又神气地站在神殿门口，这老家伙竟还有闲功夫念经？“你我都是自家人，不用再客套下去了。”
　　清晨的阳光照在纯金的光明神神像上，显得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