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 Grey》云晓颜

9、【9】

　　【神砥】
　　当祈祷殿的大门缓缓打开时，我也不得不收敛起一贯不正经的表情，努力板起脸孔装出一副肃穆的样子来——
　　老实说，很痛苦！
　　不过关键时候这点痛苦也只好先忍住，毕竟在祭祀水神的殿堂里嬉皮笑脸一定会被主教骂——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主教这人绝对不是善男，更不是信女，但却对这个在我看来子虚乌有的神明格外崇敬和信仰。记得以前有一次，两个新入教的家伙在祈祷殿打闹，结果主教二话没说当下就把他们沉入圣湖里去祭水神了。
　　我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这家伙我惹不起的。
　　没错，祈祷殿一点也没变——水光，粼粼的铺天盖地的水光。殿堂的华丽辉煌就不用说了，一律采取冷色调装饰，纯金的龙头喷出清澈的水流，直接注入我们脚下的水池——是了，门一开，脚下便是一泓深不见底的清池。由魔力支撑的石墩，一路通向位于池水中心的白色祭坛。
　　啊，我瞧见黑狸了……
　　似乎意识到我快要克制不住地想去喊祭坛边神像下的昔日好友，主教狠狠地捏了我的手。
　　这老妖怪果然不是好人……我不满地在心里嘀咕，但还是和他一起踏上了那些石墩。
　　对了，主教刚才说，他要让我恢复记忆？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会记起姐姐，记起以前的事？
　　“主教大人。”不知不觉已经到达祭坛边，黑狸立刻迎了过来，俯身行礼。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卖乖了？
　　主教点头，然后很不客气地把我往黑狸那儿一推，“上次跟你交代过了的，冥翼的事。”
　　“是。”答得很是面无表情，然后伸手把我拽了过来。
　　喂喂，我是谁？我是大名鼎鼎的怪盗冥翼好不好，你们一副嫌麻烦的样子不算，还把我拉来拉去的，干吗啊？
　　这个还不算，黑狸甚至还把我一把摁了下来，跪在水神的神像前。我这次再也忍不住，迅速地白了他一眼。
　　谁知他竟然转了个主教看不见的角度，冲我做了个鬼脸！
　　……没错，这才是我认识的黑狸。尽管他现在一身白衣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但事实上就一主教二号！不厚道，不诚实，只要是坏事基本上什么都干……
　　你看他牵着我的手到现在还没放开，这不成心吃我豆腐吗？！白他N回了，他都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的表情，将不要脸进行到底。
　　不过我很快就没时间胡思乱想了。主教和黑狸同时开始诵唱经文，清和的声音很快便把心头的思绪全压了下去。我逐渐静下心来，自然而然地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那些被姐姐亲手尘封的记忆正在开始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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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我什么时候可以和你一起到外面玩？”
　　“等你身体好了就行。”
　　“那我们说好啦？”
　　“当然了。”
　　两个孩子纯真无邪的笑容。不同的只不过是一个坐在床边，而另一个躺在床上。
　　……
　　“姐姐，我今天想和哥哥一起睡，可以吗？”
　　“只要神域同意就可以啦。怎么了？为什么神砥你突然……”
　　“因为……”
　　“因为神砥看了鬼故事，不敢一个人睡觉啦！”
　　“哥哥……你胡说……”
　　“哈哈哈……”
　　杯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孩子揭穿了另一个孩子的胆小，一旁的少女笑颜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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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魔鬼！你是魔鬼！你杀了我最爱的女人，现在又害死了我唯一的儿子!我杀了你！”
　　“爸爸！快放下神砥啊！他也是你的儿子啊！”
　　“神谴你走开！他不是我儿子！”
　　“爸爸，神域的失踪跟神砥无关，真的啊！快把他放下来！相信神砥好吗？而且……而且神域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他会回来的……我们再出去找找，一定可以找到的……”
　　话语越来越轻，然后被抽泣代替。
　　这一阵抽泣仿佛宣判了那个失踪孩子的死刑。伤心欲绝的父亲疯狂地将那个一样年幼的孩子举过头顶，然后狠狠地往尖锐的桌角砸去！
　　骤然离开地面的恐慌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便被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以及刺骨的剧痛代替。睁开眼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满目的血红，仿佛大火逼近。
　　“好痛……火烧过来了，火烧到我了……姐姐，哥哥，快来救我啊……哥哥，你回来……告诉爸爸你没死……叫他不要用火烧我啊……”
　　昏迷的孩子在病榻上的喃喃自语，听得一旁的少女泪如雨下。她望着再这样下去实在是时日不多的弟弟，终于下定了决心。
　　一个为了让他活下去，牺牲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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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轻轻地睁开了眼睛，什么也没说，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黑狸的手。很奇怪，此刻的我一滴眼泪也没有。
　　就算年幼，我也依然认出来了——我的哥哥，从小最疼我的哥哥，后来失踪我为之病了三年的哥哥，就是司令。
　　我想，他是忘记我了，无论是不是愿意。
　　于是，我轻轻地笑了。我松开了黑狸的手，然后一个人站了起来。
　　“主教大人，我的确是收到我的记忆了。那么你可不可以放我回去了？老实说，我明天有工作呢。”

　　【神域】
　　“Carl（卡尔），Carl，不要、不要微笑……”
　　我突然从梦中醒来，疼痛是第一反应，Leonard这老头早肇事逃逸了，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偏厅，还有皮肤上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每次在漆黑的夜中受伤，总会想到Carl，一直觉得对他自己是有罪的，他那么爱、爱护我，而我只会在无助的时候想起他，这似乎更像一种利用，可他仍对我微笑，温柔的微笑。
　　罢了，若是被Stephen知道又会骂我了吧，不可以再想他，不可以。
　　有敲门声，肯定是Allan，因为Leonard这老头要进来就决不会敲门。可Stephen既然不想让我被Carl拥有，又为何要将我送到这里“羊入虎口”，又或许有其他的用意？我摇摇头，反正从来我就没明白Stephen的想法，只要照做就可以了。把地上的衬衫捡起来穿好，这门外还有个人等着呢。
　　“Allan，果真是你，有什么事吗？”
　　Allan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我跑，似乎要去一个地方。
　　我也就这么愣愣地被他拉着跑了起来。眼前的这个孩子，大约十三、四的模样，一米五八的身材，有过肩的草绿色长发，这是圣山大自然的杰作吧。四周的草木花，与他的发色息息相应，那种风吹过的飘逸，就像春天偶落的一片绿叶；他的眼眸也是充满生机的莹绿，带有一点草黄的美丽颜色，可他似乎有着与其不符的冷淡。
　　Allan突然刹车就把我往前一推，不小心没有反应过来，一个跟斗就摔了下去，溅起阵阵水花。
　　这莫非也是大自然的杰作？
　　“Allan，你这是干什么？”成为落汤鸡的我颇有点气愤地问。
　　Allan一下子笑了出来，转而又冷下一张脸，“师父让我带你来，是草药温泉。”其实他也是个挺可爱的孩子。
　　“Allan，你也一起来吧，”说完，我便将他也拉入了池中，其实池水并不深，也只没到他的前胸，所以，他也只是安静地坐在了一块水中的暗石上。
　　在温泉里泡了一会儿，天色就晚了，圣山的黑夜总是迅速地降临，与Allan的聊天还没开始呢！这小子，一整天三句话就搞定，像吃饭一样，就不能偶尔来顿夜宵么？
　　“Allan，Leonard对你好吗？”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总够他请我吃一顿夜宵了吧。可他却只是白了我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上岸。看见他瘦弱的背影在夜色中有些颤抖，是为我的关心所感动吗？还是今夜的风太冷。
　　他，他身上究竟背负了多少沉重诡异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