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鸿渊》承君诺

95、第九十四章

　　今年腊月分外得寒冷，整个夔都的腊月都笼罩在阴云之下。不止天气，还有夔都的朝堂，也安静得诡异。

　　几日前，许多人都看见了御史大夫季语冰从清晏公府邸里被御林军押送去了大理寺，而后天子罢朝，将朝政全部交给了储君牧风南，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唯有与天子亲近的几人才知道天子到底身处何方。

　　这几日，远在东麒郡的固城公淳于玄悄悄回了夔都，有人瞧见与淳于玄一同从马车上下来的还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和一个清俊的年轻人。

　　与此同时，近日一则传闻也甚嚣尘上。传言说陛下至今未立后也不封妃是因为一个人，此人就是清晏公舒忝白。

　　“听说外面有很多人要我回宫，是牧风南做得不够好吗？”守在舒忝白床前的牧止戈声音里带着些厌烦与疲惫，若不是前来的人是裴垣和淳于玄，他早将人轰出去了。

　　裴垣与淳于玄对视了一眼，他们是最清楚牧止戈对舒忝白用情有多深。只是天子罢朝，一直守在臣子府中，外面的传言愈加难听，总得想办法阻止才行，唯有先劝天子上朝，断了臣子们的猜测才行。

　　淳于玄道：“太子做的很好，孟少傅也在尽心尽力辅佐太子，只是朝臣们对陛下突然罢朝有所疑问，而且外面也在传……”淳于玄看了一眼牧止戈，见牧止戈脸色沉郁，淳于玄不敢再往下说下去。

　　低头凝视着昏睡中的舒忝白，牧止戈片刻都不忍将视线挪开。听见淳于玄欲言又止，牧止戈不悦地皱起眉头问道：“传什么？”

　　淳于玄斟酌了片刻，想用最不引起牧止戈怒火的言辞说：“外面说陛下您是为了清晏公才罢的朝。”

　　纵然淳于玄说的已经很是委婉，牧止戈还是听出了这传言中意指为何，牧止戈冷笑：“怎么，他们才知道？我以为他们很早前就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了，我不在意，忝白更不会在意。”说着，他伸手握住了舒忝白冰凉的手，盯着舒忝白深情地说道，“我此生唯一在乎的就是他，若他不在了，就算拥有这天下，独拥这万里河山又有何意义？既然如此，不如趁早交出去，让他们安心。”

　　裴垣看着天子，回想起自己与子歌的过往，分外理解牧止戈。

　　当年裴垣还是陇上户时，他发奋读书为了有资格迎娶子歌，待自己梦想成真后，爱人在侧，时常会觉得如此的人生才算完满，就算自己放弃了荣华与功名，只要有子歌和孩子们在，他觉得就算再回去做陇上户也值得。

　　可是，牧止戈毕竟是天子，与他不一样。

　　“陛下，天子忽然罢朝，朝臣们心中不安，只要陛下出面与朝臣们说清楚，朝臣们也就会接受太子监国。”裴垣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牧止戈摇了摇头：“忝白如今这样，你要我怎么放心走开？”

　　就连老医仙玉飘摇看见昏睡的舒忝白都气得跳脚，险些提刀要去找季语冰拼命，牧止戈又怎会离开舒忝白半步。

　　裴垣与淳于玄又看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拱手道：“陛下不如下一道旨意，说明缘由，相信朝臣和百姓们会理解陛下。”

　　“我做了七年大周的天子，竟然让大周朝的臣子和百姓们都看不清我是何样的人吗？那我这天子做的真是失败，不做也罢。”牧止戈冷笑，什么天下，什么百姓，舒忝白若是不在了，他牧止戈也不会再去理会。

　　这天下，这百姓是是舒忝白亲手送给他的，但如果舒忝白不醒来，如何看着他将天下治理好？

　　“忝白，容我任性一次，好不好？”

　　“等我把舒忝白治好，我一定要牧止戈砍了那个季语冰！”老医仙一边配药，一边跳脚骂道。

　　跟在玉飘摇身边的楚青湛只得不停安抚，希望老师顺顺气，生怕老师真的提刀去砍人。回想起不久前刚到清晏公府，老师听说原委后真的抽出了青晗的佩剑要去砍了季语冰，楚青湛就心有余悸。

　　“老师，当务之急就是先救回清晏公啊，人等清晏公好了后再砍也不迟。”楚青湛一边像哄孩子一般哄着玉飘摇，一边将身边的药铲、药锄、小刀等一些物件偷偷藏了起来。

　　玉飘摇收起了脾气，摇头叹息道：“救是一定能救回来的，不过清晏公这辈子怕是离不了人扶着了，哎……”

　　楚青湛一听，也惊讶道：“会如此虚弱吗？”

　　“老头子我只能尽量保住清晏公的命，若是他心中郁结难舒，再这么想不开，被人刺激一下，我是真没办法了。”玉飘摇又吹起了胡子哼道，这时候他又想提刀冲向大理寺的牢狱里，奈何那里是淳于玄管辖的地方，他也冲不进去。

　　牧风南正襟危坐，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的臣子们，敛眉思索。这些臣子大多是忠心的老臣，如今全部跪在自己的面前，牧风南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将人都劝走。

　　孟倦站在牧风南身边，将大臣们的来意说得清楚，许久后，牧风南微微一叹，问道：“诸位大人的来意我明白，风南年纪轻，想请教诸位大臣们一件事。”

　　“陛下请讲。”

　　“诸位皆有珍视的人吧，如若你们珍视的人生老病死，诸位会心痛吧。陛下也是常人，他这辈子也只珍视清晏公一人，你们都说陛下为了清晏公朝也不上，天下也不管，可陛下这七年来一统了东陆，令大周成为东陆最强盛的王朝，他对得起身为大周百姓的我们。如今，他珍视的人命悬一线，他就不能自私一些，去好好珍视这个人吗？”牧风南缓缓地叹了一口气，他年纪虽不大，但也能体会到牧止戈的难处，因为他也有一个珍视的人，为了她，也只能委屈自己，委屈她。

　　“可是，陛下与清晏公他们俩人……”

　　“他们俩人如何呢？他们两人相爱，就因为皆是男人就不容于天下吗？”牧风南努力使自己的心情保持平和，这是他最不愿听到的话。

　　朝臣们感觉到储君的不悦，也不敢再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