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鸿渊》承君诺

96、第九十五章

　　将臣子们都送走，牧风南总算能够喘一口气了。

　　孟倦帮着牧风南将一累累奏折整理好，见储君神色疲倦，不忍心地劝道：“殿下今日不如休息一日，明日再去清晏公府。”

　　捏了捏鼻梁，牧风南摇头坚决地说道：“不，我必须每日都去。父皇这一生唯一珍视的只有清晏公，而且若无清晏公又怎会我有呢？”牧风南站起身来，随身服侍的內侍赶紧迎上前去，紧紧跟在牧风南身后。

　　孟倦看着十二岁的储君，愈发相信陛下未选错人，就如牧止戈所说，牧风南绝对能成为一名令天下百姓都敬爱的帝王。

　　牧风南所为也的确如此。

　　“孟少傅，这些日子也多谢你一直陪着我，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牧风南快走出书房的时候停住脚步，转头对孟倦说道。

　　孟倦拱手作揖，谢牧风南的照顾。

　　年少的储君笑微微地点头，而后走出了书房，去换便服出宫如往常一样换上便服，出宫探望清晏公去了。

　　玉飘摇又换了几副方子，然而皆未有太大的效果，老医仙急着直跺脚，一边嗔怪自己无用，一边又埋首在医书中寻找新的法子。

　　不过几日，玉飘摇保养得如孩童一般的面容上添了几道皱纹，楚清湛心疼师父，想劝几句，又知道师父从不听人劝，只得在一旁帮着忙，希望能给师父减少些负担。

　　除了玉飘摇外，无时无刻不守在舒忝白身边的牧止戈也苍老了许多，有一日裴垣前来探望舒忝白，见一发丝雪白的人坐在舒忝白床前，原以为是玉飘摇，可对方一回头，裴垣惊骇不已，那人竟会是牧止戈！

　　“陛下，您的头发……”

　　裴垣担忧地说道，却见牧止戈并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他握着舒忝白的手，低头看着对方，似乎这天地间就只剩下了他与舒忝白。

　　裴垣不由得叹息，原以为自己与子歌之间的感情已是情深，却远远不及牧止戈对舒忝白的深情。

　　淳于玄见到牧止戈的模样也是感叹，世间的深情竟是如此，若是舒忝白醒来瞧见牧止戈的模样，不知会是何感想。

　　“儿臣牧风南，拜见父皇。”牧风南恭敬地跪在牧止戈的身边，向着父皇作揖。

　　牧止戈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自己选的储君，伸手握住了牧风南的手说道：“风南，朝臣们为难你了吗？”

　　牧风南摇了摇头，盯着比自己还要疲倦的父亲说道：“没有，朝臣一切安稳，父皇放心。”说着，他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舒忝白，又安慰道，“父皇，清晏公一定会醒过来的，他还要和您一起等我大婚呢。”

　　蓦然，坚强的帝王眼泪自眼眶中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他摸着牧风南的脑袋，直到此刻他才彻底地安下心来：“风南，明日替我下一道旨意。”

　　牧风南立刻俯身跪地，聆听着牧止戈下令：“遵父皇令。”

　　“朕得帝祚七年，此生唯负舒忝白一人，朕夙兴夜寐只为忝白护守东陆百姓。如今东陆一统，大周强盛，朕与忝白此愿已了。朕令太子监国，淳于玄、裴垣、明翀雪及孟倦辅政，待太子十六称帝，撤辅政大臣，诸臣交由新帝任用。朕亦于此时退位。”牧止戈看向牧风南，郑重说道。

　　待牧止戈说完，牧风南抬起头来，表情虽是平静，却仍有些犹豫。

　　看出牧风南的神情，牧止戈慈爱地问道：“怎么，让你即位你不愿吗？”

　　“儿臣非是不愿，儿臣是担心天下悠悠之口于父皇与清晏公不利。”外面的传言早已传入了牧风南的耳中，今日朝臣们在书房里咄咄逼人的模样也令牧风南顾忌，他与牧止戈不一样，牧止戈称帝是为了舒忝白，而他做帝王，是要接过牧止戈的大周江山，要为天下百姓和大周国祚考虑，他不能像牧止戈那样无所顾忌，不管朝臣的意见。

　　牧止戈洒脱笑道：“随他们吧，我不是在乎这些的人，忝白更不会在乎。我已为了忝白照顾了大周百姓七年，大周的百姓们就不能为了忝白也照顾一下我吗？何况，我不是给他们选了个好储君，还选了辅政大臣吗？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牧风南垂首不言，他心里想的与牧止戈说的一样，牧止戈做了七年孤孤单单的帝王了，难道要他再做下去吗？那做天子也太可怜了。

　　“儿臣明白了，儿臣会日日为清晏公祈福，愿清晏公早日醒来与父皇永远在一起。”牧风南又看了一眼舒忝白，又想起了心里的那个女孩儿。如今的他已不可以向以前那般肆无忌惮地与她在一起，他是储君，她是重臣之女，天下的悠悠之口又会对准于她，牧风南想尽一切去保护她，让她永远温婉善良。

　　大理寺的牢房内，投来了凄凄惨惨的月光。不远处的牢头们聚在一起，谈论着最近夔都里的事情。

　　“听说清晏公的病好不了，你们说若真是如此，那陛下会不会……”

　　“嘘，陛下毕竟是天子，你听说过哪一个天子会为爱人抛弃天下，抛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的？而且清晏公是个男人，陛下又不能娶他，等过个一两年陛下淡忘了清晏公，还不与从前一样？”

　　“你怎将陛下说得如此凉薄啊，老林，你不是在鸿嘉帝的时候与陛下见过几次，你说说陛下真的会不要江山，要清晏公吗？”

　　老林如今已快六十，再干一两年牢头就要回家享儿女福了。他本不想与这些年轻的牢头们谈论天子与清晏公之间的事情，但是传闻愈发难听，老林有些为天子和清晏公鸣不平。

　　用力磕了磕烟嘴，又抽了一口旱烟，老林说道：“你们一个个的瞎打听什么呢？这话要是传到上头有你们好受的。我告诉你们，陛下和清晏公之间可比你们想的要深情得多，这江山是清晏公送给陛下的，陛下为了清晏公一统东陆，让百姓安居乐业，也是为了清晏公。清晏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陛下肯定不会再守着这天下，你们最好祈祷着清晏公不要有事！”

　　老林在大理寺牢房里颇有威望，听见老林这么说，大家也不敢再随便揣测。

　　不远处的牢房里，季语冰仰头望着天窗露出的月光，笑得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