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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   天子微垂着脑袋,十二旒将他面容隐隐约约遮挡住,他双手不停地绞着衣袖,朝堂上的安静让他十分不习惯。

      站在中央的牧止戈袖手静立,没有去催天子。

      司马赟阴鸷的目光紧紧盯住了舒忝白,对方与牧止戈差不多,执笏而立,偶尔咳嗽几声。

      许久后,天子稍稍抬起了头,目光游移,怯懦地问道:“尚书台怎么看?”

      哗然声响,朝臣们或震惊或不解或惧惮地目光纷纷投向了十七岁的天子,继而又将同情的目光对向了站在文官前列的三位尚书。

      老尚书顾白翳卧病在床,无法朝觐;曹沌一介武夫,不懂政事;陈之道出身寒门,谨小慎微;尚书台内唯一能决断者,只有舒忝白了。

      注意到曹沌和陈之道的目光也转向了自己,舒忝白压住咳嗽,走出队列,执笏拜道:“开寒门取士,百利而无一害。”

      殿上再次传来窃窃私语之声,舒忝白全当未听见,继续言道:“此政一出,不仅能招揽夔都、东西麒寒门士子,也能吸引诸国寒门士子投效大越。如今天下一十二国,中枢之位皆被门阀士族掌控,寒门士子有志难施,高门大族不思进取,惰政者不可胜数,若引寒门士子入仕,倚靠其才华,我大越定能重回盛世,一统天下。”

      话刚说完,肺腑之中隐忍许久的寒意涌出,舒忝白连连咳喘,面色惨白。

      牧止戈上前一步,扶住舒忝白,问道:“舒尚书无事吧,可要宣太医?”

      “对对对,快宣太医给舒尚书看看。”天子情急之下,也赶忙道。

      站在天子身后的高晋微微蹙眉,不像往日那般着急替天子分忧,他只是以目示意立在丹墀前的小太监去请太医,而后又恭敬地收回了目光。高晋没有注意到,在高台之下,司马赟正冷笑着盯着他看。

      待咳喘稍定,舒忝白脱开了牧止戈的手,拱手向天子道谢,又轻声地向牧止戈谢了一声,对方点摇了下头,以示不用。

      天子道:“舒尚书是赞成开地方察举,寒门取士了?”

      “臣赞同。”舒忝白俯身作揖,恭谦地回道。

      “那就依丞相,交由吏部办可好?”

      未等其他人开口,司马赟走出队列,向天子道:“臣认为,寒门取士不仅关系重大,且我朝从未有过先例,新政由丞相提出,自该由丞相主持,吏部配合。”

      朝臣们知晓司马赟是牧止戈的心腹,再加之他为人尖锐,朝臣们惧他甚于牧止戈,他一开口,朝臣们就都没了声音,何况新政是司马赟的上司牧止戈提出来的,是怎么也不会落给外人的。

      天子暗自不甘地咬了下嘴角,还是应道:“那就如御史大夫所说,由丞相主持吧。”

      “谢陛下。”牧止戈拱手行礼,而后又看了一眼舒忝白道,“尚书台决策六部事宜,新政虽由臣主持,臣亦需要尚书台配合,不如最终考察与任选官员交由尚书台决策如何?”

      吏部侍郎脸色不郁,但知晓自己在牧止戈和舒忝白面前人微言轻,他只得应道:“一切听从丞相和尚书台安排。”

      舒忝白心里并不愿接下这件事,可见牧止戈信任地看着自己,舒忝白迟疑了片刻,终是接下了此事。

      司马赟得逞一笑,而后冷冷地看着高坐在皇位上的年轻天子,天子瞥见司马赟的目光,惊得呼吸一滞,险些叫出声来。

      早朝结束,朝臣们鱼贯而出,顾北捷小心翼翼地护在舒忝白的身边,担忧地说:“你的病成这样了,还接那个烫手山芋干嘛?”

      “这个烫手山芋除了我没人能接的了,我总不能把它丢到顾尚书手里吧?”舒忝白一笑,他倒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棘手。

      “交给我就是了。”顾北捷拉下嘴角不高兴地说。

      舒忝白顿住了脚步,将顾北捷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看得顾北捷分外不自在。

      “你看什么呢?就这么不信任我?”顾北捷心里很委屈。

      一边继续往台阶下走,舒忝白一边摇了摇头:“你不行,不过这事上确实要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顾北捷来了精神。

      “寒门取士,文武皆得取,吏部不懂兵者多,就劳烦顾将军操心下武职那边。”舒忝白笑着说。

      顾北捷拍着胸脯,神气十足地答应了下来:“舒尚书你就看好吧!”

      牧止戈、司马赟与赵卓最后走出了崇阳宫。牧止戈看着舒忝白与顾北捷两人亲密的背影,眸光微沉:“那是顾白翳的孙子?”

      “是,他灭了西袁,收了西袁的三郡回来,丞相还没封赏他。”司马赟道。

      “不能封。”牧止戈摇头。

      司马赟暗自笑了笑。

      赵卓是武人,对年轻的顾北捷有莫名的好感,听见牧止戈并不准备封赏顾北捷,赵卓替顾北捷打抱不平:“他二十出头就灭了西袁,丞相为何不封?”

      “他领兵十万,带回来的越朝将士又有多少?”

      “三万。”

      “十万兵马是越朝唯一的屏障,他仅灭个西袁就带走了越朝的所有兵力,若是他国来攻,越朝灭亡只在旦夕。即便灭了西袁又如何,带回来的三万将士半数受伤,大越未来十年皆不可与他国再战了。”牧止戈冷笑。

      “这……”赵卓哑口无言,他想起若非是顾北捷将十万夔都兵马都带走,牧止戈也不可能仅凭一千人就攻入了夔都。

      若是那些诸侯不顾忌着大越正统和天下人悠悠之口,只怕早就领兵伐夔,越朝覆灭。

      “顾北捷被舒忝白保护得太好了。”司马赟意味深长说了一句。

      牧止戈望着舒忝白与顾北捷的背影的眸光愈发寒冷。

      紫宸殿内,天子不耐地摘下冠冕,随意一丢,抱膝坐在了地上。

      跟着进来的高晋小心仔细地将天子冠冕抱在怀中,一边劝道:“陛下,您再等等。”

      十七岁的天子下巴处已泛出了青色,眼眸中闪着灵动的光辉,他不甘地说道:“我已经十七了,还要被摆布到什么时候?张严死了又来了个牧止戈,他比张严还不如!张严至少是皇祖母的侄子,是北廖张氏的长老!可牧止戈呢,他连父母都不知道是谁,不过仗着是大驸马的养子,就敢擅权,他……”

      “哎哟,我的陛下,您这话可不能再说了。”高晋忙捂住了天子的嘴,紧张地看了一眼殿内,见殿内无人这才松了口气,“他有兵我们就得听他的,您看顾尚书和舒尚书不也得听他的吗?”

      天子委屈地说:“顾北捷也有兵,还有三万,朕要下旨让顾北捷把牧止戈给赶出去。”

      高晋“噗通”一声跪在了天子面前:“陛下,越朝现在可不能乱,您再等等,再等等啊。”

      天子泪眼婆娑,绝望地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似哭似笑地喊着:“朕哪里还是天子,不过是他们的傀儡罢了,朕已经做了十三年的傀儡了,再过三年朕就到了弱冠之年,他们还能容得下我吗?我不能等啊,阿翁,我不能再等了。”

      “陛下……”高晋也跟着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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