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鸿渊》承君诺

78、第七十七章

　　崇华宫内，大臣们已经等了快半个时辰，自天子登基以来，就算身体抱恙，早朝迟来从未有过，诸人们候在崇华宫内，窃窃私语。

　　有人靠近季语冰的大臣凑近一步，低声问道：“大人，陛下今日是不来了吗？”

　　“陛下定然会来，不来那人也会催着陛下来。”季语冰冷笑。

　　季语冰心知肚明，昨日听宫人说天子傍晚就微服出了宫，去的地方是曾经的尚书府一夜未归，不用想都知道天子为何会迟来。季语冰侧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裴垣和明翀雪，师徒两人挨着站在了一起，低头接耳说着什么，偶尔还会笑一笑，看起来根本不太关心天子为何会早朝迟到。

　　又等了约莫半刻钟后，侍御太监高声唱和：“陛下到，跪——”

　　诸臣子们整顿精神，俯身跪拜，高呼：“陛下永寿万年。”

　　“平身。”天子的语气与以往相比更加随与高兴，臣子们相互看了一眼，见对方也露出诧异表情，明白自己刚才并没有听错。

　　待臣子们站起身打量天子，觉得自己果然没有听错，今日的天子神采奕奕，看上去很是开心，诸臣子们不由得暗自猜测是何事能让天子如此开心。

　　高坐在皇位上的天子俯视着朝臣，将目光定在了朝中一人身上，而后笑微微地说道：“鸿胪寺编修孟倦。”

　　听到自己的名字，孟倦微微一怔，而后赶紧自朝臣队列中走出来，跪地叩拜：“臣孟倦，拜见陛下。”

　　抬手让孟倦站起身来，牧止戈见孟倦沉稳站在崇华宫中央，垂首而立，满意地说道：“你是元始初年的榜眼，任鸿胪寺编修也快七年了。朕听裴垣说你修史之时兢兢业业，秉笔直书，为人正气，朕不想这样的人才一直埋没。朕如今任命你为太子少傅，愿爱卿能继续秉持初心，为国尽忠。”

　　天子话音刚落，满朝皆惊，就连被提拔的孟倦也呆住了。他抬头直直地看着天子，竟忘了与天子直视是大不敬，待他反应过来时，天子的目光早已转去了他处。孟倦又看向裴垣，只见裴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而整个朝堂也只有裴垣和明翀雪的脸上没有丝毫的震惊之色。

　　孟倦知道，朝堂上的诸多眼睛都看着自己，受封太子少傅的自己，应该有也责任问清楚天子，“太子”从何而来，于是他大胆问道：“臣多谢陛下抬爱，臣斗胆请问陛下，太子无人，太子少傅一职岂不是空有职而无务？”

　　对于孟倦的直率，天子倒也不恼，他笑道：“太子很快就有，朕打算下月开始筹建东宫。”说着，他点了点工部侍郎，“工部五天后将东宫筹建的图纸交上来给朕瞧瞧，朕想明年开春接太子入宫。”

　　“接太子入宫”，这句话又震惊了朝臣，天子不仅连要立太子了，连储君人选都定好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季语冰也大感惊讶，他能猜到牧止戈不会立后，但是太子之事没想到牧止戈这么快就定下了。
　　还在思索着天子到底要立谁为储君，季语冰就听一声呼号声传入耳中，一把年纪的礼部尚书整个人都跪倒在地上，嚎啕道：“陛下，皇后未立，您无子嗣，这太子又从何而来啊？陛下选定储君，非从自己子嗣选定，难道是要立旁支他人，将江山拱手相送吗？”

　　有人带头，诸臣子也就一齐应和，然而天子对臣子们的哭嚎充耳不闻，他早料到了今日朝臣们的反应，故而一直未向朝臣说明，如今舒忝白已入了夔都，并答应成为太子太傅，那么他就没有太多顾虑。

　　“这天下有能者居之，朕与鸿嘉帝也无血缘亲疏，朕不也登基称帝了吗？难道在你们看来，朕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天子问道。

　　礼部尚书回道：“前朝末年士族乱政，鸿嘉帝无能禅位陛下，合情合理。陛下如今正值壮年，尚未立后，就要立储，实在……实在无法向天下人交代啊！”

　　“陛下，礼部尚书所言甚是，望陛下三思，先立后，再立储。”季语冰身边的御史中丞也朗声应和着说道。

　　天子冰冷地目光投向季语冰身后的御史中丞，冷笑道：“怎么，你是觉得朕立后了就不会立那个孩子为储君了吗？朕就算是立后，也会立那个孩子为储君。不瞒各位，储君人选朕与淳于玄物色多年，也培养了近三年，朕主意已定，无须再言！”

　　季语冰挑眉，天子要立储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准备了这么多年，这意思就是说他早就有了不立后就立储的想法了。既然如此，天子为了舒忝白不立后，那这空悬了七年的丞相之位定不能落到了舒忝白手中。

　　正好天子也不愿再与朝臣们争吵立储之事，季语冰看准时机，驱前一步，拱手大声说道：“陛下，丞相之位空悬七年，还请陛下早日择定丞相人选，以佐陛下。”

　　朝臣们见季语冰突然提起丞相之事，不知何意，继而他们想起了不久前进入夔都的舒忝白，人人皆认为舒忝白是丞相人选，而天子回朝已有半月仍未提及丞相人选，今日天子突然要立储，那么丞相的位置也该定下来了，毕竟丞相之位重中之重。

　　然而天子淡淡说道：“我朝不会再有丞相。”

　　这比天子立储更令朝臣们惊讶。

　　丞相之位自元始初年就一直空悬，朝臣皆认为天子是要选取满意的臣子来做丞相。待三年过去，当丞相之位还空着的时候，有臣子进言天子早任丞相，可天子只是摆手说自己心中有数。而后至如今，舒忝白入夔都，众人皆以为舒忝白会接任丞相，但今日天子说本朝不会再有丞相，那这空悬了七年的丞相之位又是为了什么？

　　季语冰心中明了了大概，怕是舒忝白不愿担任丞相，也难怪这半月来天子都未在早朝之上提过舒忝白，甚至是丞相人选之事，原来舒忝白不愿接受丞相之位，牧止戈就可以将丞相之位撤了，这个丞相之位本就是为了舒忝白立的，如今舒忝白来了夔都，这丞相之位设与不设又有何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