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鸿渊》承君诺

67、第六十六章

　　牧止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今天已经是被困的第十三日，辎重所带的装备全部耗尽，剩下的也只能靠意志撑下去了。他还算好些，周遭的士兵们状况更差，有些士兵甚至已经昏迷不醒。

　　有几次牧止戈想出去与敌国谈判，愿自己做人质换取士兵们活下去的机会，然而忠臣的部下们宁死也不愿主帅投降。甚至连副将安哲远都拿自己的命劝牧止戈不要出去。

　　“能保一时是一时，就算是战死，也比苟活强。”安哲远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强硬地说道。

　　看着这个年轻的副将，牧止戈想起这个人也不过三十出头罢了，还很年轻，据说家中有妻有儿，若真的这么随自己死在这里，他的妻子和儿子该多心痛。可是，自己出去投降了，才能保全这五百人的性命和五百个家庭，他们都是大周的子民，牧止戈不能为了一时荣辱弃他们于不顾。

　　想到此，牧止戈握紧了拳头，他站直了身子，看着躺在一旁的安哲远，下定了决心。围聚在牧止戈身边的人见牧止戈站了起来，纷纷也要起身。

　　“陛下，您要做什么？”安哲远虚弱地问道。

　　见牧止戈砍向自己，安哲远感觉到对方坚毅决绝的眼神，安哲远虽不如赵卓跟在牧止戈身边的时间长，但是至少牧止戈现在的眼神他看得明白。

　　“陛下，您不能去，不然五百兄弟就白白牺牲了！”安哲远一边要挣扎地爬起来，一边向着牧止戈喊道。

　　牧止戈负着手，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再犹豫不决。这时候他想到了舒忝白，以这个人的心性怕是会毫不犹豫地走出去，谈妥条件之后就抹脖子了吧。不愧是自己喜欢的人。

　　“安哲远，剩下的这些兄弟就交给你了，把所有人都安全带回家。”牧止戈卸去了一身王气，将安哲远和这五百将士当做了自己的兄弟一般叮嘱。

　　安哲远终于站了起来，他想去拦住牧止戈，可双腿虚软无力，刚走一步就又跌倒在地，他顾不得其他，伸手抓住牧止戈的脚，喊道：“陛下若是投降，末将们只能自刎谢罪！是末将们无力护陛下杀出重围，末将失职，无颜回见大周百姓！”

　　“末将失职，无颜回见大周百姓！”人墙后的数百将士们随安哲远一起跪在了牧止戈身边重复着安哲远的话，他们宁可战死，也不愿投降。

　　“朕孤家寡人一个，你们还有自己的父母妻儿，怎可以因为我一人去死？！”牧止戈低头看着安哲远恨声说道，他不得不掰开安哲远的手，背过身去昂首大步地向外走去。

　　“陛下——”

　　“轰隆隆——”一声巨响传来，牧止戈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怎么回事？”众人惊慌，听这响声不像是寻常坍塌，而像是有人用炸药在炸山脉。

　　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牧止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间，头顶有一个黑影飞过，牧止戈定睛一看，连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云瞬间消散了，那黑影正是他进东麒郡时被青晗一箭射落的机关鸟。

　　机关鸟是舒寒衿制作的，既然机关鸟在这里，那么就是……牧止戈不禁高兴起来，舒忝白也许就在附近。但是，他又不禁担心，渚渊峰飞鸟难度，又有七国军队守在这里，那么舒忝白会不会有危险？

　　“轰隆隆——”爆炸声不断传来，头顶山石砸落，除此以外还有不少七国士兵的尸体掉落了下来，有些甚至砸在了牧止戈的眼前。

　　“有人在炸山。”牧止戈当先冷静了下来，他思索了片刻就知道舒忝白可能是在安排人将山路炸开，果然是这个人会做的事情。

　　安哲远等人明白过来，欣喜地说道：“是淳于大人来救我们了？”

　　牧止戈将安哲远往后拉了一些距离，以免被掉落的山石和尸体砸中。他则躲在人墙之中，借着缝隙仔细观察山中情况。

　　渚渊峰只被炸嘞一侧山峰，另一侧的山峰上还有许多七国弓箭手，他们正在不停地往对面射箭，不论对面是否还有自己的人马。

　　一时间，轰炸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仿若是人间炼狱。而躲藏在人墙中的牧止戈等人倒是安全得很，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爆炸声停了下来，对面的山峰上的箭雨也终于停歇了下来。

　　“停了？”牧止戈心道，他再次借着缝隙往外看去，只见一队熟悉的军队正冲向自己这方，牧止戈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冲在最前面的是淳于玄，紧随其后的是青晗，却未见到牧止戈最想见的人的身影。

　　“陛下，臣等救驾来迟！”淳于玄一面派人掩护，一面亲手搬动挡住牧止戈的人墙，然而这些人毕竟是大周的将士，淳于玄叮嘱身后的士兵们搬动人墙时要小心些，不要损坏了战友们的遗体。

　　片刻后，淳于玄终于见到了半月未见的牧止戈等人。

　　“陛下，臣无能让陛下涉险，臣罪该万死。”淳于玄噗通跪在了牧止戈面前。

　　牧止戈摆了摆手，亲自扶起了淳于玄：“你救驾有功，怎会该死。”说着，他又往淳于玄身后看了看，见那人真的不在，牧止戈略有些失望。

　　知道牧止戈在看什么，淳于玄一边扶住牧止戈，一边对他解释：“老师身体不适，无法前来渚渊峰，但他已至东塘关，陛下不久就能见到老师了。”

　　“是他的主意？”

　　淳于玄点头：“是。”

　　牧止戈忽然大声笑了起来。

　　烈阳当空，东塘关外，一青衫白衣人驾马望着远方，遗世独立。

　　舒忝白目视着渚渊峰的方向，静静地等着，直到有一大队人影出现，握紧马缰的手才稍稍松了开来。

　　正前方，那人面容惨白，嘴角皲裂，却神采奕奕，看见舒忝白后，他打马上前，狂奔而去，及至对方面前，牧止戈才勒住了马缰，与想见的人面对面。

　　舒忝白刚要下马行礼，就被对方抬手止住，牧止戈轻踢了下马肚，与舒忝白肩并肩，这天地间仿若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辛苦清晏公。”牧止戈说道。

　　舒忝白淡淡应道：“臣职责所在。”

　　忝白，你让我如何放开你？牧止戈看着舒忝白，心中暗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