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鸿渊》承君诺

61、第六十章

　　偌大的郡守府大厅如今坐满了人，舒寒衿瞅了一眼牧止戈旁边空着的座，想坐又不敢去。他今日一早就追着机关鸟出门，蹦蹦跳跳撒欢在东麒郡的大街上跑了许久，撞到牧止戈后被带到了东麒郡守府里，将尽两个时辰没歇息过，这会儿脚底板疼得慌，他一会抬起左脚放松，一会又抬起右脚，可这也只能稍稍缓解，并没多大的作用。

　　“小叔叔，你快来救我呀。”舒寒衿小声嘟囔，瞟了眼正拿着机关鸟把玩的牧止戈，见皇帝对自己做的小玩意儿有兴趣，登时心里得意不少。

　　看了眼沾沾自喜的舒寒衿，牧止戈指着机关鸟问：“这鸟没雕眼睛，难怪会往东边飞。”

　　“才不是呢，机关鸟起飞和控制方向靠的是体内的魂晶，那就是它的心脏，机关鸟才不要眼睛呢。”机关鸟是舒寒衿最得意的作品，虽然今天试飞出了差错，但根本就不是牧止戈说的没有雕眼睛才飞错了方向。

　　到底怎么回事呢，舒寒衿挠头，他也没搞明白。

　　靖武刚见机关鸟就喜欢上了，不过机关鸟在牧止戈手上他也不好去要，一双圆溜溜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机关鸟打量，听舒寒衿说机关鸟不靠眼睛飞，小靖武笑着说道：“你要给它装上眼睛，肯定就不会乱飞了。”

　　“我说了不……”舒寒衿见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瞎叨叨心里很不高兴，刚想反驳，忽然停了下来，他歪头思索片刻，而后猛地一拍手掌，对着小靖武比起大拇指称赞道，“说的对啊，要是再装一个魂晶眼睛，说不定就不会乱飞了。”

　　牧止戈无语地挑眉，他说的与小靖武说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就在此时，明翀雪的亲卫禀告清晏公舒忝白来了。

　　一听靠山到了，舒寒衿顿时心花怒放，也忘了大周朝的天子还在，欢呼雀跃地就要跑出去，幸好淳于玄眼疾手快拉住了舒寒衿，没让这孩子真跑出去，免得舒忝白难做。

　　片刻后，舒忝白逆光走了进来。

　　七年未见，舒忝白的神色比之前恢复了不少，牧止戈犹记得初见时舒忝白虚弱不已，远离了夔都朝堂多年，在玉医仙的精心医治下，舒忝白身体将养得不错，不过与健康的常人相比，舒忝白仍显瘦弱。

　　“臣舒忝白，参见陛下。”刚跨进大厅，舒忝白停步跪地俯首，恭敬地向大周朝的天子行礼。

　　坐在正前方的牧止戈恍然站起身，走近舒忝白面前，亲自将人扶了起来。舒忝白拱手道谢，被牧止戈止住了动作：“清晏公无须多礼，入座吧。”不等舒忝白开口，他牵着舒忝白走到了身旁空着的座位边，引舒忝白入座。

　　面对天子突如其来的照拂，舒忝白有些惶恐，他仍旧做足了礼数，向天子拱手再拜道谢，牧止戈见舒忝白一连三拜，心头有些烦恼，舒忝白竟对他这般客气。

　　“清晏公客气了，坐。”牧止戈伸手请舒忝白入座。

　　以舒忝白的身份坐在天子身边实在逾矩，然而见天子执意要自己入座，舒忝白只得心里叹了口气，坐在了牧止戈想让他座的位置上。

　　哪知他刚坐定，舒寒衿就哭唧唧地冲到了面前，抽泣道：“小叔叔，您要禁我足吗？”

　　舒忝白皱眉，舒寒衿惊扰圣驾，现在不是能用舒氏家规来惩戒的事情了。

　　果然，一直没有说话的季语冰开口说道：“舒寒衿惊扰圣驾，该由圣上定夺。”他说这话的语气拿捏得分外合理，而且他是大周的御史大夫，深谙律法，说这话也没错。

　　季语冰还不忘询问身为大理寺卿的淳于玄：“淳于大人，您认为呢？”

　　瞥了一眼季语冰，明知季语冰是在挑拨离间，淳于玄又不好发作，毕竟于理来说的确如此。

　　没等淳于玄说话，舒忝白当先道：“陛下，舒寒衿惊扰陛下圣驾有罪，请陛下按律处置。”

　　“按律？”舒寒衿登时打了个哆嗦，他虽然不太清楚律法，但也感觉得到“按律处置”怕是比禁足还要可怕。舒寒衿终于怕了，他拽着舒忝白的衣袖哭哭啼啼：“小叔叔，寒衿知错了，寒衿会禁足一月哪都不去，您……您别按律处置我啊！”

　　轻轻地拨开了舒寒衿的手，舒忝白面色严肃：“我教过你，犯了错就该罚，而且就算要求情，也不该求我。”说着，拿眼神偷偷地点了点牧止戈。

　　立刻捕捉到了舒忝白的眼神，舒寒衿学着舒忝白刚才那样，跪在牧止戈面前俯首：“求陛下网开一面，我真的是无心的。”

　　牧止戈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叔侄俩演戏，直到舒寒衿知道怕了跪地求饶，才开口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那就……”

　　听见牧止戈话语忽然一顿，舒寒衿更是怕得要命，他已经不敢说话更不敢抬头了，尤其牧止戈说的那句“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舒寒衿脑子里已经浮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酷刑，吓得直哆嗦。

　　“禁足一个月，如何？”牧止戈看向舒忝白，似乎是在询问对方意见，而不是下令。

　　舒忝白笑微微地点头，继而又板起脸来，对快瘫在地上的顽童说道：“还不谢陛下开恩？”

　　几息之后舒寒衿才缓了过来，知道自己小命得保，舒寒衿忙不迭地向牧止戈道谢。

　　看着跪在脚下的孩子，又想起刚才自己与舒忝白的一唱一和，牧止戈觉得这场面就像两夫妻在教孩子，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

　　靖武开心地看着这场表演，等舒寒衿老实了，靖武站起身来，走到舒忝白面前，恭恭敬敬地向舒忝白行礼：“靖武拜见清晏公。”

　　靖武的名字是舒忝白取的，舒忝白看着眼前的孩子，想起七年前的种种，不由得将孩子抱进了怀里：“你就是靖武吗？都长这么大了。”

　　靖武也很想见一见于自己有恩的舒忝白，他乖巧地坐在舒忝白的腿上，点了点头。舒忝白实在喜欢靖武，将孩子搂得更紧了。

　　一旁的舒寒衿看着别提有多吃味了，他可从来没这等待遇。

　　就在这时，小靖武忽然转过头看了眼舒寒衿，对着舒寒衿得意地挤了挤眼，舒寒衿气呼呼地又不敢发火，只能拿眼珠子瞪着小靖武。

　　谁知，这两个冤家，日后竟携手开创了大周盛世，此乃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