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鸿渊》承君诺

58、第五十七章

　　意识到了牧止戈可能要亲征，淳于玄与裴垣互看一眼，多年的默契已成，这次由裴垣先说道：“西边四国已定，七国孱弱，陛下还要亲征吗？”

　　“你们可有什么好的人选？”牧止戈反问。

　　裴垣与淳于玄无言，赵卓三年前被派去西麒，任镇西侯管辖刚并入大周的四国，古言钊、朗越两人随赵卓一同前往，朝中能打仗的人也不多了，牧止戈亲征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大周开国七年，牧止戈未立后更无妃嫔，也无子嗣，若牧止戈亲征离开夔都，朝中定要留个心腹之人，如今季语冰势大，裴垣与淳于玄想难道牧止戈要留季语冰在夔都吗？

　　见裴垣与淳于玄不说话，牧止戈猜到了两人心思：“裴垣刚编撰完前朝史，鸿胪寺卿的位置可以换给别人了，尚书台的台首之位一直给你留着，今次我亲征七国，夔都就由你坐镇了。”说着，牧止戈用力拍了拍裴垣的肩头，将朝政交给了裴垣。

　　裴垣讶然，他以为尚书台空着的台首之位是给舒忝白的，但转念一想，不仅台首之位空悬，台首之上还有一个丞相人选未定，舒忝白怕是要做丞相的。

　　如今牧止戈交给了自己，裴垣想起对台首之位虎视眈眈的季语冰，犹豫地说道：“陛下，臣人微言轻，但不了此重任。”

　　牧止戈也没急着要裴垣答应，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裴垣问：“那你觉得谁合适？别看淳于玄，他要跟我一起去东麒。”见裴垣瞥向淳于玄，牧止戈先下手为强，让裴垣断了这个念头。

　　裴垣茫然抬头，嘴半张着，本来“淳”字都要说出口了，却被牧止戈给塞了回去。

　　见裴垣看着自己，淳于玄知道牧止戈心意已决，裴垣无法推拒，但他心中有与裴垣一样的疑惑，淳于玄说道：“季语冰呢？如今他是御史大夫，这七年也是他坐镇尚书台，裴垣若是做台首，季语冰会不服气吧。”

　　早料到裴垣和淳于玄会担心季语冰，牧止戈把睡熟的小穗儿轻轻放在了裴垣手上，站起身来负手果断地说道：“季语冰任行军司马，随军出征。”

　　这下，裴垣与淳于玄心中的顾忌彻底没有了，两人一齐向牧止戈跪下，直呼：“陛下圣明。”

　　白墙黑瓦铺开水面，湖水微动，夏风自书楼、长廊中越过，吹向湖心亭。青色的帷幔在水上飘动，帘缝间，隐隐瞧见一青衫白衣人手执书卷。

　　十岁的舒寒衿整了整衣冠，在湖心亭外驻步，拱手作揖，俯身下拜：“舒寒衿拜见家主。”

　　放下手中的书卷，现任舒氏家主舒忝白转身对舒寒衿招了招手：“寒衿快过来。”

　　舒寒衿直起身，脸上露出稚气的笑容，自七年前舒忝白回东麒舒氏做了家主后，舒寒衿一直跟在舒忝白身边。

　　舒忝白待舒寒衿如子如徒，舒氏里的规矩，家主和与舒氏家主同辈的每一名舒氏子弟都要自下一辈中选一名年轻的舒氏子弟培养，待十五岁时候进行考教，胜出者须出族历练，待诸位舒氏家主和长老们认为其可以胜任舒氏家主后再接回任新一任的舒氏家主。

　　当初舒忝白就是这么过来的。

　　不过在几位长老看来，舒忝白并不符合做新任家主，因为舒忝白太过于看中越朝社稷，还差点儿把将要倾覆的越朝给挽救回来。

　　舒氏家训不论管朝代变迁都要顺应天命，舒忝白的执着险些让长老们把他逐出舒氏。舒氏毕竟是家主做主，舒以观亲自赶往夔都把舒忝白给接了回来，而舒忝白也不再执着于越朝，这般长老们才勉强答应让舒忝白接任家主。

　　在家主接任仪式上，直到舒忝白接住了舒以观递过去的那块象征家主的青鸟玉佩，舒以观才彻底松了口气。

　　接任家主后的舒忝白与在夔都之时大相径庭，他就像是个默默旁观时局的外人，一点也不参合进去，甚至有几次舒氏的年轻的子弟想要去夔都入太学，舒忝白都有些拒绝。

　　不过，见子弟们那么坚持，舒忝白最终还是让他们去了，但要求舒氏子弟们若是入朝为官必须隐藏舒氏身份，一旦进入权力中心，舒氏就不会再认这些舒氏子弟。

　　“舒氏好像从没这个规矩啊。”正在计划着自己云游计划的舒以观听说了舒忝白的要求后，想劝舒忝白别那么严格，毕竟又不是每个人都会变成顾北捷。

　　望着窗外迎着阳光绽放的石榴花，舒忝白淡淡说道：“有一就有二，只有亲眼见过，经历过，才会知道离权力越近，人心会变得有多可怕。”

　　舒以观心想虽然舒忝白回到了舒氏，可他的心怕早已千疮百孔，老医仙能治得好舒忝白的病，可治不好舒忝白的心病。

　　欢快地走进了湖心亭，石桌上摆了几样可口的糕点，看得舒寒衿双眼发直，桂花糕、红枣酥、五福米糕还有藕粉糖芋苗都是他最爱吃的。

　　笑嘻嘻地向舒忝白道谢，舒寒衿拿起红枣酥就咬了一口。

　　舒忝白重新坐下，一手撑着下巴，看着舒寒衿吃东西。

　　舒寒衿这孩子算不上舒氏正脉，只能算是旁支，所以那时他选舒寒衿为自己的弟子时，又被老长老们教训了一通。

　　但舒忝白就是喜欢这个不太守规矩的孩子，关键是这孩子并不向往朝堂，舒寒衿说的最多的是想云游瀛洲，记录越朝、东陆、西陆甚至鲜有人迹的海市，撰写一本《瀛洲志》。

　　“小叔叔，你在看什么书？”舒寒衿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瞟了眼舒忝白手边的书，好奇得很。

　　舒忝白把书合上，递给舒寒衿，不得不再一次提醒：“说了要么叫我师父要么叫我家主，实在不行喊叔叔也可，为何要加个‘小’字？”

　　舒寒衿在舒忝白面前总是无忧无虑地，他对舒忝白吐了吐舌头，拿过那本《东陆堪舆图》兴趣大增，又解释道：“可按族中的辈分您的确比我父亲小，而且也是最年轻的家主，喊您小叔叔也没什么不对嘛。”

　　的确没错，舒忝白想，可这三个字总让他想起顾北捷。想到顾北捷，舒忝白就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再教好一个孩子，好在舒寒衿对朝堂和权力无甚兴趣。

　　“小叔叔这本书您从哪里拿来的呀？”舒寒衿津津有味地阅览着《东陆堪舆图》问舒忝白。

　　“老家主。”舒忝白笑了起来。

　　“哇，老家主现在走到哪里了？”听说是舒以观，舒寒衿羡慕不已。

　　自舒忝白接任家主后舒以观就计划起了云游的事情来，正好舒寒衿心有向往，当时差点要跟着舒以观去云游天下，要不是他早被舒忝白收了当徒弟，只怕舒寒衿早就打包好行囊随舒以观走了。

　　“他快回来了。”舒忝白笑着抿了口茶说。

　　瞬间失了兴趣，舒寒衿自言自语：“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每次出门都不到半年就回来了，老家主真的是在云游天下吗？”

　　见舒寒衿失落的模样，舒忝白笑出了声：“他那就是随便走走，你倒是当真了。”

　　舒寒衿“哦”了一声，这么多年他也知道舒以观顶多就算是出门散心，毕竟憋在舒氏的确无聊得很。等自己到了十五岁，过了教考就可以去云游了，所以他现在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不至于像舒以观那样走几天就跑回来。

　　“最近别总往东塘关去了。”舒忝白轻轻地抚着舒寒衿的小脑袋说。

　　听舒忝白语气不似往日轻松，舒寒衿感觉到了什么：“七国要出事了吗？”

　　“嗯。所以别总往东塘关跑了，那边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