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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四章 ...

  •   雨停了。

      整个夔都,都忙碌了起来。

      裴垣推算着时间,领着太仓所有人员趁着顾北捷未至之前收割夔都京畿的农田。然而夔都内多高门望族,佃户不足百,眼见着京畿的麦谷来不及收割,裴垣分外着急。

      可是在第二日,夔都内的门阀子弟们自发领着家丁护院们赶来夔都郊外的农田里,与佃户们一齐抢着时间收割麦谷。

      裴垣看着在农田里劳作的夔都百姓,已分不清谁是高门子弟,谁又是寒门佃户。

      而此时的夔都城内的百姓也没闲着,高门望族出人出钱者不计其数。寒门百姓将平日里自己家的锄、锹等能够抵挡的物件全数捐出。在赵卓的指挥下,寒门与高门的子弟们整编为伍,一齐训练,不过几日,寒门与高门子弟皆训练有素,整齐划一。

      将写好的国书交予舒忝白,淳于玄一边说着这几日夔都里的变化,即便知晓过不了几日顾北捷就会大军压境,淳于玄依旧欣慰地笑着说:“老师,学生觉得寒门与高门之间的恩怨好像消弭了不少。”

      躺在榻上正看着国书的人稍稍抬了抬眼皮,无波无澜地说道:“的确,你与裴垣做了不少。”

      “这其中也有丞相和老师的功劳,若不是您二人开寒门取士,又一力平衡寒门和高门间的隔阂,只怕现在的夔都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淳于玄讨好地说道。

      舒忝白望着淳于玄,对方的眼眸里好像闪着璀璨的星辰,就算越朝岌岌可危,从淳于玄的眼中也只能看到风发的意气与勃勃的生机。

      一个死气沉沉的越朝是容不下像淳于玄和裴垣这样的年轻人的。

      合起国书,舒忝白淡淡地笑了起来:“淳于,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淳于玄正襟危坐,恭敬地回道:“老师请问。”

      “你觉得陛下统治的越朝如何?”

      “这……”淳于玄是个聪明的年轻人,舒忝白这个问题一问出来,淳于玄就知道老师在问什么,但是改朝换代一直是舒忝白心中的禁忌,就算所有人都知晓如今皇帝的统治下的越朝无法挽救,却无一人敢与舒忝白直说。

      见淳于玄眸光闪躲,犹犹豫豫,舒忝白也不再为难自己的学生,他怅然地往后倒靠在床榻边,笑得有些凄凉:“我之前也问过裴垣,他也和你一样犹犹豫豫的,其实你们犹豫就是答案了,在陛下统治下的越朝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老师……”淳于玄有些懊悔,自己还是让老师失望了。

      “淳于,你和裴垣都不该懊恼的,该觉得懊恼的是我。”舒忝白望着床顶,想起老实又耿直的裴垣被自己询问时的纠结模样,心里是真的后悔,因为自己的执着耽误了多少年轻人的仕途与理想,他舒忝白才是做错了。

      “我一直以为,将越朝延续下去是为人臣子的忠君之道,如今我才知道,因为我险些耽误了天下多少年轻人的仕途,还逼得顾北捷谋反,坑杀五万降兵。如果不是我,越朝也不会只剩一都一郡,丞相或许早建立了更为强大的国度,震慑东西诸国。”舒忝白将国书放到了淳于玄的手中,也是将未来交到了淳于玄、裴垣等年轻人手里。

      淳于玄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曾经的老师在张严掌权之时与之执着地与之抗衡了十多年,甚至不惜丢掉性命。

      现在的老师,好像失去了所有的生气。淳于玄并不觉得舒忝白看开了,而是隐隐有一种感觉,待事定之后,老师很可能不会再留在夔都。

      “老师,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或许等夔都安定后,在丞相与老师的努力下,越朝会越来越好呢?您看,如今的夔都寒门与高门不再鸿渊难跨,百姓们同为一个目标而努力,这不是您乐见的吗?”

      嘴角边挤出一个淡漠凉薄的笑,舒忝白摇了摇头,眼中灰败愈甚:“可我与丞相之间的鸿渊,是跨不过去了。”

      淳于玄心中震动,亦无可奈何。

      “淳于,把国书拿给丞相罢,请他在国书上盖上玺印。”舒忝白点了下淳于玄手中的国书,不再多言,而后合上双眼休息去了。

      淳于玄低头看着手里的国书,若是从前,舒忝白定会连遣词造句都纠正,可今日,舒忝白只是匆匆地扫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淳于玄感觉得到,舒忝白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彻底地湮灭了。

      “学生告退。”淳于玄恭敬拱手,退出了屋子。

      牧止戈拿着国书,看着面前的淳于玄,见对方眉头微敛,问道:“舒尚书可有意见?”

      “老师什么意见也没有。”淳于玄摇头道。

      “什么意见也没有?”牧止戈觉得这不符合舒忝白的作风,还从来没有一封经舒忝白手的奏章未改一字,而这封是国书,舒忝白不可能什么意见也没有。

      淳于玄心中喟叹,其实丞相和老师相互之间太过了解,所以老师才会那么无奈与失望吧。

      “淳于玄不敢欺瞒丞相,老师真的什么也没说。”淳于玄再次说道。

      知道淳于玄不敢欺骗自己,牧止戈只是自己不愿相信舒忝白会什么也不做罢了,舒忝白不做就表示着他彻底死了心。

      “他还有交代吗?”

      “老师说,请丞相大人在国书上盖上玺印。”

      虽然牧止戈是丞相,但越朝的传国玉玺一直放在崇阳宫内,平日里就算牧止戈要用玉玺也得按流程向皇帝请旨,这是舒忝白要求的。

      而如今,舒忝白的这句话无疑是让淳于玄告诉牧止戈——他不执着了。

      “呵呵。”牧止戈攥紧了手里的国书,笑得心痛,就算夔都此次安然无恙,舒忝白与他终究不会再站在一起。

      或许舒忝白要离开了。

      穿过悠长的长廊,牧止戈推开了崇阳宫的殿门,还在熟睡的皇帝蓦地惊醒,就见一直惧怕的男人沉着脸向自己走来。

      “丞相?”皇帝瑟瑟地喊了声。

      然而没等小皇帝走下床来,牧止戈已走到了他的床榻前,用力地掀开了绣着金丝龙纹的枕头,拿出了越朝的传国玉玺。

      “啊——”皇帝惊呼,从来牧止戈都是派人带着奏折来让他亲自盖上玉玺的,牧止戈从未自己来过,也从未这般直接地去抢。

      皇帝悚然地看着拿着玉玺的人,对方气势逼人,皇帝知道,这枚玉玺再也回不到他手上了。

      拿到玉玺后,牧止戈摊开国书,毫不犹豫地用力盖上玺印,而后他冷冷地盯着皇帝,似笑非笑:“继续睡觉去。”

      皇帝尖叫着赤脚跑回了床榻,钻进被子里,不住地发抖。他不要玉玺了,他只要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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