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鸿渊》承君诺

43、第四十二章

　　玉飘摇收回切脉的手，捋须对守在舒忝白床边的几人道：“寒气侵入五脏六腑，须用药引将寒气自肺腑徐徐引出，再小心将养，不得劳心伤神，老夫能保舒尚书天命之数。”

　　“当真？”牧止戈掩不住喜悦问道。

　　看了一眼身边的年轻人，舒以观神色如常地向玉飘摇拱手道谢：“我替忝白多谢玉医仙了，不知医仙可带来了药引？”

　　玉飘摇让楚清湛将通体赤红的炎蛇胆拿出：“这是小徒自炎岭山涧从炎蛇腹中取出的蛇胆，炎蛇喜热，其胆有驱寒固热之效，研墨成粉辅之以驱寒草药即可。”

　　“不过，用药之后，病人不得操劳，若是太过烦忧，炎蛇胆也只能保舒大人一时罢了。”玉飘摇话锋一转，凝视着立在病榻前的几人。

　　舒以观看着牧止戈，意思再明显不过。

　　现在的牧止戈只求救活舒忝白，定不会让舒忝白烦心，他用力向舒以观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绝不会让舒忝白忧心。

　　见做主的两人都明白了，玉飘摇让楚清湛将炎蛇胆拿去仔细磨成粉末，又开了张驱寒固气的方子让太医院取药，老医仙忙活了半宿没合眼，待舒忝白将炎蛇胆服下，玉飘摇才伸了个懒腰，催促还在屋内也没合眼的几人赶紧去睡觉。

　　“你们在这里也无济于事，睡一觉醒来，我保准舒大人比你们还精神。”玉飘摇催促着屋子里的人都离开。

　　舒以观扶着玉飘摇要一起走，可走到门边时，两人见另一人仍站在床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昏睡中的舒忝白。

　　老医仙有些无奈，刚想劝就见舒以观对自己轻轻摇了摇头，玉飘摇还是看不下去，舒以观微笑着架起老医仙的胳膊，几乎是将老医仙给托出了门。

　　见舒以观和玉飘摇出来，却没见自己的主人，青晗有些焦急。

　　舒以观淡淡地瞥了青晗一眼，又瞧见哭红了眼的竹莲，舒以观吩咐道：“都回去歇息吧，忝白能否挺过去救看明日能否醒得来，现在担心也没用。”

　　“竹莲明白，清晏公舟车劳顿，竹莲这就替清晏公安排。”竹莲抹掉眼角边的泪水，向舒以观福礼。

　　舒以观摆了摆手：“你也几日没休息了，不用忙了，我就在书房躺一会，”然后他又对玉飘摇说，“府邸里还有一间客房，就委屈老医仙和楚大夫了。”

　　“我今日就不和师父挤一起啦，我去找淳于。”说着，楚清湛向玉飘摇和舒以观拱了拱手，一阵风似地走了。楚清湛摇手道。

　　看破徒弟的心思，老医仙捋着花白胡须，笑着对舒以观说道：“如今整个夔都里，也只有这小子能笑得出来。”

　　“总比全哭丧着脸好。”舒以观回道。

　　雨还在下着，没完没了，下得人心里烦闷。

　　牧止戈静静地坐在舒忝白的床头，伸手轻轻地抚上了舒忝白惨白的脸颊。自见到舒忝白，舒忝白的身体好像就没好过一样。

　　“如此尽心竭力地维护一个即将倾倒的越朝，值得吗？”牧止戈望着舒忝白，问道。

　　连越朝的那些肱股之臣们都知道如今的朝廷不过是个空壳罢了，牧止戈想要称帝，他们谁也不会反对，相反还会击掌相庆。

　　可舒忝白却想凭一己之力去挽救越朝，牧止戈曾经好奇舒忝白的执着，但他见舒忝白殚精竭虑地伏案疾书，提起寒门取士时眼中的熠熠星光，牧止戈被执着又“愚蠢”的舒忝白深深地吸引住了。

　　本想朝纲稳定后就称帝的牧止戈，心甘情愿地陪着舒忝白重振越朝朝纲。

　　可就算有一千一万个舒忝白，越朝也就不回来了。

　　牧止戈心里也憋着一股子闷气，舒忝白也知道越朝根本就不回来，可舒忝白就是不放弃。他也抱怨过舒忝白，再挣扎下去不仅越朝救不回来，舒忝白自己的身体也救不回来。

　　可牧止戈就是舍不得让舒忝白心痛。

　　帝业被阻，司马赟被杀，都是牧止戈的责任。

　　赵卓说司马赟临死前的遗言是要牧止戈称帝，司马赟已经死了半年了，牧止戈不仅没有称帝，还被顾北捷掣肘，将了一军，连东麒郡都丢了。

　　如今的越朝只剩下夔都和西麒，东面有顾北捷的七国联军，西面还在应付四国扰边，北面的漠国虎视眈眈。

　　想到此，牧止戈盯着熟睡中的人忍不住自嘲笑了起来：“因为一个你，我将所有的雄心壮志都放弃了，值得吗？”

　　躺在病榻上昏睡的人无法回答牧止戈，只有窗外轰隆雷声和簌簌雨声的交织的声音，吵得牧止戈愈发烦闷。

　　“舒忝白，你能不能醒过来回答我？”牧止戈真的很累，从未有过的累，然而榻上的人无法回答他，牧止戈握着舒忝白的手，不再询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

　　耳边隐隐约约地有人声传来，牧止戈恍惚间睁开眼，一抬头，就触及到了榻上人清亮的眼眸，牧止戈愣了下，而后惊喜地喊道：“你醒了？”

　　轻轻地抬了下被牧止戈握着的手，舒忝白笑了笑，用虚弱的声音说道：“丞相，可否松开手？”

　　这才察觉自己握着舒忝白的手睡了一夜，牧止戈有些局促地“嗯”了声，而后松开了握着舒忝白的手，许是握的时间太久，松开的瞬间，牧止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醒了吗？”玉飘摇几乎是掐准了时间进来的，舒以观也没怎么睡，与玉飘摇一起走进了屋子。

　　舒忝白不认识玉飘摇，但他认识舒以观，见老家主清晏公亲自来了，他赶忙要起身向舒以观行礼。

　　伸手虚空向下压了压，舒以观示意舒忝白别动：“老医仙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拽回来，你要是再有什么事，我这清晏公的面子怕是也请不来老医仙了。”

　　玉飘摇得意地捋着胡子，故意瞪着眼睛走到舒忝白身边，一手拍了拍牧止戈让牧止戈给自己腾位置。

　　老医仙要看诊，牧止戈连忙退到了一边，仍旧守在榻前。

　　玉飘摇狐疑地看了一眼牧止戈，对方如今是一人之下的丞相，老医仙也不好说什么，他伸手搭在了舒忝白的手腕上。

　　须臾后，老医仙呼出一口气来，略显轻松地说道：“寒气压住了，目前无碍，日后需静养，今日再服三帖凝气的药，明日就可以换安神固本的方子了。”

　　诸人听老医仙这么说也是松了一口气，可老医仙说道：“所以，请诸位都出去吧，舒大人要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