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鸿渊》承君诺

42、第四十一章

　　近几个月来，舒尚书的府邸里一直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起初，大家都不习惯，渐渐地，闻久了，甚至能分辨出今日家主人服用的是何种草药。

　　今日药味甚苦，竹莲愈发担忧，近日太医院用的药似乎越来越重了，这也说明了舒忝白的病越来越坏。

　　见竹莲泫然欲泣的模样，青晗宽慰道：“没事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竹莲努力抿着嘴，把快溢出眼角的泪水逼了回去，她盯着手里捧着的药，难过地说道：“顾北捷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是想要老爷的命吗？”

　　想起在风雪中跪了一夜的顾北捷，竹莲更是不懂，那么在乎舒忝白的人，怎么会这么狠心，非要去刺上舒忝白一刀，就连牧止戈都未……

　　想到此，竹莲抬起头，借着门缝望去，就见穿着朝服的人坐在舒忝白的床边，正与太医说着什么。

　　除了上朝，牧止戈几乎都待在了尚书府内，朝臣们心照不宣，拜访牧止戈皆不再去丞相府，而是直奔尚书府而来。

　　曾经门可罗雀的尚书府因为牧止戈再一次门庭若市。

　　看着牧止戈的背影，竹莲说道：“青晗，如果丞相能赢，我就嫁给你。”

　　青晗一怔，痴痴地看着竹莲，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竹莲再次说道：“国若没了，我们哪来的家。”

　　“是，我们一定能保住夔都的。”青晗握住竹莲的手，激动地说道。

　　轻轻地将药端至了牧止戈的面前，竹莲跟以往一样退出了屋，未及退出屋外，一个凌厉的人影迎面上来，竹莲暗自惊呼一声，目光扫过，慌忙地跪在了地上：“竹莲拜见清晏公。”

　　清晏公舒以观“嗯”了一声，并未停留，直奔内屋而去。

　　待人走远，竹莲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刚才从外而来的青晗见竹莲跪在地上，忙上前去扶，却握住了竹莲冰凉发颤的双手。

　　“怎么了？”青晗顺着竹莲的目光望去，只能看见一个峻拔的背影立在舒忝白的床前，而他的主人牧止戈恭敬地与那人说着什么。

　　“那位是？”

　　“清晏公舒以观。”竹莲的声音颤抖。

　　清晏公舒以观虽非皇室，但东麒舒氏却是越朝内任何人不敢得罪的。

　　当年张严掌权，连大长公主都敢动，却不敢动日日与他作对的舒忝白，就是因为舒忝白出身东麒舒氏，是清晏公舒以观指定的舒氏长老。

　　东麒舒氏为何让人如此忌惮，乃是因为其势力自大越开国就遍布天下，门客不计其数，足可与各大诸侯抗衡。

　　在大越高祖开国之时，因有舒氏门客助力，合纵连横，为其开国立下汗马功劳。

　　之后，高祖赐舒氏家主为王，舒氏家主认为天下只有一位王者，请辞王位，并自愿隐于东麒，与东麒侯一起镇守东塘关，高祖深感舒氏高义，封其为清晏公，大越皇室须礼敬舒氏一族。

　　舒氏迁至东麒后，其下门客悉数隐匿，但世人皆知，这些门客不过是被舒氏藏了起来，若舒氏一族受到威胁，便立即启用，这是一批能与天下诸侯抗衡的智者。

　　这些智者乃天下各行翘楚，例如被舒以观请至夔都的医仙玉飘摇。

　　听得竹莲说道，青晗亦震惊不小，但他多是感激，非是忌惮。

　　当年大长公主府遭张严毒手，若非舒以观派门客接应，只怕牧止戈与他早已丧命。

　　舒以观眉目间带着一抹锐意，气度高华，看上去与舒忝白差不多大，谁能想到他已年过五十。

　　即便舒以观与舒忝白一般年岁，牧止戈仍旧恭恭敬敬地与舒以观交谈，不仅因舒以观救过他的性命，更因为舒以观身后的势力。

　　“我此次来，不是为了帮你，也不是为了帮大越。”舒以观缓缓坐在了舒忝白的床边，看着昏睡中的侄子，对牧止戈说道。

　　舒氏虽助大越开国，但舒氏长老也曾与大越高祖说过，若越朝气数已尽，舒氏会顺应天命而为，高祖不仅同意，还言道望那时舒氏能够助明君定鼎天下，还百姓一个海晏河清。

　　如今舒以观如此说，牧止戈亦是明白。

　　“晚辈明白。”牧止戈拱手致歉，“让清晏公离开东麒，是晚辈无能。”

　　舒以观淡淡一笑，并不在意，看着舒忝白说道：“这不是你的主意，是他的。”

　　牧止戈点了点头。

　　“顾北捷也是舒家的孩子，有时候我觉得顾北捷该姓舒，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那个传说中的承诺牧止戈自然听过，如今舒以观这般说，牧止戈知晓舒以观的意思，他恭敬地回道：“舒氏家主曾与高祖约定，若大越气数已尽，会另择新主，顾北捷就是这样做的。”

　　然而舒以观摇头：“北捷那个孩子用错方法了，而忝白这个孩子，我也不知他在坚持什么。当初我将家主之位交给他，是为了保住他，让张严不敢动他，如今张严死了，你来了，我很高兴，可忝白仍旧没看开。”

　　牧止戈心中微沉，他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舒忝白，忽然明白了，他涩然道：“是我在他心中，还不配做君王吧。”

　　“配不配不是你我和他说得算的，得让天下的百姓说，”舒以观溺爱地摸了摸舒忝白发烫的额头，“他是不是让你不要杀顾北捷？”

　　“是，我答应了。”

　　舒以观点了点头，又转了话题：“玉医仙已经到了，让他们来替忝白诊治吧。”

　　“是能够起死回生的医仙玉飘摇？”牧止戈心中一喜，舒忝白有救了。

　　“别急着高兴，太医院的方子我也看了，‘心损寒甚，神劳肺伤’。顾北捷的事情一了，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件事情。”舒以观盯着牧止戈说道。

　　牧止戈不敢怠慢，忙回道：“全听凭清晏公吩咐。”

　　“他的辞呈早已递上去了，忝白已不再是大越的朝臣，让他回东麒，做舒氏的家主。”舒以观施施然地站了起来，对着屋门外招了招手，早已守候在门外的玉飘摇及楚清湛走进了屋内。

　　听得舒以观如此说，牧止戈也已做好了准备，不论此役是否胜利，舒忝白也不会再留在夔都，留在大越的朝堂中了，这或许对舒忝白来说是最好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