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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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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都的这场雪下了将近小半个月,御史大夫的府门前没有半点积雪的痕迹。
司马赟将最后一封刚写好的奏折恭敬地递给牧止戈,赞叹道:“大将军这一招妙啊,设置丞相凌驾于尚书台之上,将三位辅臣大人放在尚书台里,还将舒忝白也放了进去。三位辅臣一人卧病休养,一人有勇无谋,另一人则人微言轻,实际上尚书台里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舒忝白了,而舒忝白之上还有您这位丞相,他们想翻天,难啊。”
赵卓兴高采烈地“噗通”一声跪在了牧止戈面前,三拜三叩:“臣拜见丞相。”
牧止戈摇头轻笑,亲自扶起了赵卓:“自己人就别见外了。”言罢,他浓眉微蹙,似有忧虑。
司马赟跟随牧止戈多年,知晓牧止戈担心的是什么,他心中微微不忿,不敢在牧止戈面前造次,只得压住脾气,试探道:“大将军是担心三位辅臣不愿?”
牧止戈睨着司马赟的眸光渐沉,惊得司马赟慌乱地垂下头,不敢与之对视。牧止戈伸手搭在了司马赟的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被牧止戈点着的人却觉得他的手每点一下,自己的肩头就沉下一分。
“司马赟,你跟随我多年,深知我心思,但我不希望你胡乱揣测,更不希望被人试探,你可懂?”
“臣明白,臣知错。”司马赟吓得连忙跪地叩首,不停地道。
牧止戈又俯下身扶起了司马赟,淡淡地笑了起来:“你我之间莫行如此大礼,起来吧。”
司马赟后背冷汗涔涔,他颤抖着站了起来,却不敢抬头与牧止戈对视。
“今日不留你们饭了,各自回去歇息吧,明日早朝别晚了。”牧止戈拿起司马赟刚写好的奏折,对战战兢兢的司马赟和茫然无措的赵卓说。
“是。”
经过太医半个月的小心医治,舒忝白的病已逐渐好转,只是他素来体弱,又在风雪中冻了两次,寒气入体,无法拔除,这辈子要终伴咳喘,但总比没了命要好。
卧房内置了四五个火盆,牧止戈刚走进去,一股热浪迎面扑来,牧止戈解了锦裘递给下人,挥手让屋内伺候的人全退了下去。
半靠在榻上翻着书的人听见了动静,放下了书,就要翻身下榻,被牧止戈一把按住,扶回了榻上。
“舒大夫的病未好全,躺着吧。”牧止戈随即坐在了榻边。
这半月来,牧止戈曾多次来探望过舒忝白,也会随意地坐在榻旁,纵然多次,舒忝白仍不习惯,他往床榻内侧挪了挪,垂眉恭敬地向着牧止戈拱手:“多谢大将军。”
牧止戈眼眸暗了暗,随即又亮了起来,他将司马赟刚写好的奏折递给舒忝白,说道:“舒大夫看看,明日早朝我会将这奏折呈给陛下,舒大夫替我看看有何不妥?”
舒忝白仍恭敬地垂着头,但听闻牧止戈明日要上朝,他身子一动,接过了牧止戈的奏折。
对方一直垂着头,牧止戈看不见舒忝白的表情,他只得也跟着微微侧头,刚偏过一点,舒忝白忽然就抬起了头来。
两人目光猝不及防地相接,短暂的沉默后,舒忝白先回过了神,又恭敬地将奏折递还给了牧止戈,语气中却带着一抹坚定与决绝:“三位辅臣是先帝临终托孤的重臣,设丞相一职凌驾于三位辅臣之上,有违先帝遗诏。”
牧止戈暗自叹气,他来找舒忝白之前就猜中了对方不会同意,但牧止戈也不打算让步,他将奏折收好:“舒大夫的意思我明白,若三位辅臣真能助陛下定国安邦,天下怎会诸侯并起,不尊天子?辅者,助也,他们助不了天子,就得换个有能之人来助天子平定叛乱,整肃朝纲。舒大夫,我说的对不对?”牧止戈盯着低眉垂目的舒忝白,他知道舒忝白并非是顺从他,只是不知如何面对罢了。
良久后,舒忝白忽然抬起了头,沉郁的眼中逐渐恢复了那一日在刑场上的坚定眸光,他端直地坐正,直视着牧止戈,正色问道:“大将军真能助天子定天下,平诸侯,还越朝河山?”
被舒忝白灼灼目光盯着,牧止戈心有一丝慌乱,他感觉对方好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但舒忝白并没有说出来,也没有明确地阻止他。牧止戈定下神,斩钉截铁地回道:“我能,请舒大夫信我。”
“我还能信谁?”舒忝白松下肩膀,颓然一笑。
走出御史大夫府邸,司马赟正要登上车辇回去,却被赵卓拉住了衣角,司马赟皱眉回头看着赵卓,问道:“赵将军还有事?”
赵卓知道司马赟看不上自己一介武夫,但他确实有事要求教于司马赟,只得压住心头怒气,讨好笑道:“我还是不明白,明明可以取而代之,他怎么就不动手呢?还让我们参加明日的早朝,这是真要尊天子,攘诸侯啊?”
在司马赟看来这些时日牧止戈所做的事情已经够明白的,只会打仗的赵卓却还是看不透,固执地想让牧止戈登基称帝。
拂开了赵卓的手,司马赟似笑非笑:“以赵将军所见,现在可是称帝好时候?”
“怎么不是,天子在手里,夔都在手里,只要天子禅让,天下不就是大将军的?”
司马赟摇头:“就算大将军登基,这天下也不是他的。”
“此话何解?”
在外头站得时间有些久,司马赟怕冷想赶紧回府暖和,而赵卓又是个榆木脑袋,司马赟索性直接说道:“天下诸侯一十二,各据一方而守,不尊天子,就算天子禅让,仅有夔都和东西麒为大将军疆土,大将军哪来的天下?”
一拍脑门,赵卓恍然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瞪了一眼赵卓,司马赟踏上车辇,催促车夫驾马回府,车门一关,将自己与赵卓隔在了门外。
车辇徐徐前行,坐在车中的司马赟摇头暗自叹息:“大将军,这天下定会是你的,但你到底要等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