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鸿渊》承君诺

17、第十六章

　　天子所说的别庄名为振鹭山庄，背临青崖山瀑布，瀑布所聚潭水绕山庄而过，振鹭山庄就如同一座世外仙岛，唯有一座拱桥将山庄与外界勾连。

　　春日烂漫，青崖山笼翠色，白鹭振翅，飞过瀑布，落于山庄周围。山庄外，一畦牡丹花姹紫嫣红地开着，映衬得振鹭山庄宛若仙境。

　　一人站在拱桥上，负手临风，风鼓起顾北捷的衣袖，远看犹如谪落于凡间的仙人。另一人一身青衫，司马赟着振鹭山庄，眼神冷厉。

　　“难得不在朝中，御史大夫怎还绷着个脸？”顾北捷侧头看了一眼不苟言笑的司马赟，对方身上散出的寒意与生疏让让顾北捷不得不与之保持几步的距离，似乎如此才不会被对方的寒意侵蚀。

　　司马赟未答，他将振鹭山庄四周景象仔细地瞧了一遍，对顾北捷冷冷地说道：“云麾将军当真觉得此处风景绝佳？”

　　眼眸中一抹厉芒一闪而过，顾北捷背在身后的手指相互摩挲着，他笑得简单：“白鹭栖息，山瀑垂悬，碧波荡漾，翠色环笼，说是人间仙境不为过。”

　　“一座拱桥，四面环水，背倚绝壁，的确是个适合行刺的好地方。”司马赟握紧了拳，他眼中的振鹭山庄可没什么美景。

　　感叹对方不懂得欣赏，顾北捷咋舌又摇头，嘴角笑意冷淡：“御史大夫，有句话叫‘看破不说破’。我们的陛下被人管得久了，一旦断了那根线，想扯回来可不容易，谁让他是有脑子的呢？”

　　“有脑子？”司马赟似笑非笑，“有脑子就不会想着这档子事！”

　　顾北捷点头，他颇为赞同司马赟这句话。

　　远处振鹭山庄打开了门，一队人自门内走出。

　　瞧清楚了来人，顾北捷与司马赟两人同时收起了不屑神色，露出了一贯的笑容。

　　“走吧，天子派人来接我们了。”顾北捷当先走过了拱桥，抬起手来，遥遥地向对面的人拱手。

　　待司马赟与顾北捷走近，莫元楠上前一步，拱手向两人行礼：“巡防营统领莫元楠，恭候御史大夫、云麾将军。”

　　“我在夔都这么久都未来过振鹭山庄，也不知山庄竟是如此仙境，这牡丹花种得也比夔都的好，难怪陛下指名了要在此地举办花宴，当真是最为合适之所。”顾北捷惬意地嗅了嗅花香，似心满意足地说道。

　　莫元楠年近四十，但生得阴柔又带些女气，显得与顾北捷和司马赟差不多大，腰侧悬着一柄沉黑的长剑，与他气质大相径庭，看上去极为不协调。

　　顾北捷心道也不知太后是怎么想的，竟然让这弱不禁风的人领着一千人马的巡防营拱卫夔都，还不如封莫元楠一个三四品的文官。

　　瞧见莫元楠的模样，司马赟心里想的与顾北捷差不多，不过他并不敢轻视莫元楠，就算对方再文弱，手里也是握着一千兵马，而这一千人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振鹭山庄。

　　“多谢云麾将军称赞。当年祖父寻得此处之时，此处不过是一片田野，祖父却觉得这处能涤荡尘心，就在这里建了山庄。庄前常有白鹭振翅而过，祖父取其意名为‘振鹭’。”

　　“‘振鹭于飞，于彼西雍。我客戾止，亦有斯容。在彼无恶，在此无斁。庶几夙夜，以永终誉。’的确是好名字，也当得起靖平公的声誉。”顾北捷引了一句古诗，夸赞道。

　　莫元楠阿谀道：“云麾将军博闻强识。”

　　自小就跟在舒忝白身边，顾北捷自也不是一般的武将，他哈哈一笑：“都是舒尚书教的。”

　　司马赟沉着脸听顾北捷与莫元楠聊天，并不想搭话。

　　谁料顾北捷并不打算一人与莫元楠聊下去，他侧头问站在身边的司马赟：“御史大夫是花宴的主要操办人，御史大夫不如先与莫统领聊一聊，看这花宴该如何操办？”

　　莫元楠向着司马赟一拱手：“下官谨遵御史大夫之令。”

　　“先进庄内看看。”司马赟淡淡说罢，一卷衣袖，负起手来，当先走进了振鹭山庄。

　　莫元楠惴惴地望着司马赟的背影，不安地瞧了一眼顾北捷。

　　知道司马赟不待见天子一族，顾北捷心道这司马赟做得也太过明显，不过就算给足了莫元楠脸面又能如何呢？司马赟的上司牧止戈已将整个越朝攥入了手中。若是顾北捷也像牧止戈一般，他只怕自己做的比司马赟还要不留情面。

　　然而目前顾北捷没法像牧止戈一样，他对莫元楠佯装安慰：“御史大夫就是这脾气，人还是好相处的。”

　　“是吗？”莫元楠一脸的不信。

　　山庄内的景色更为雅致清幽。

　　自庄后水潭内引了一泓的山泉，碧波之上，曲桥蜿蜒，勾连四面亭台楼阁，白鹭立于水上，牡丹簇拥楼阁，分外引人入胜。

　　“好心思啊。”顾北捷不由得拊掌夸赞，“这水与阁相得益彰，又以牡丹花点缀，再衬上白鹭立水之景，振鹭山庄真是让人惊讶。”

　　“在别人眼中，祖父一生戎马，是个武将，其实祖父的心思比文人细腻，这山庄是他亲自设计的。”莫元楠羡慕地说道，丝毫不在意自己赘婿身份。

　　司马赟落后于顾北捷与莫元楠几步，他将这庄内情形一一牢记于心，而后才跟着顾北捷与莫元楠继续走。

　　“听闻太后未出阁之时就是住在此处，我没去过懿安宫，不知懿安宫是否也是这般的建造？”一直未开口的司马赟忽然问道。

　　莫元楠对司马赟心里有些忌惮，听见司马赟询问，他忙停下脚步，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说道：“太后尚勤俭，懿安宫布置朴素，只有几株花木罢了。”

　　之前司马赟就在宫内安排了人，知道懿安宫确如莫元楠所言，这就说明莫元楠对他亦或者牧止戈仍旧忌惮。

　　另一人则心中暗笑，这司马赟是生怕莫元楠不帮着天子，故意这般激一激莫元楠，也顺带激一激天子，用太后的性命要挟，顾北捷自问自己还做不到。

　　趁着司马赟看向他处之时，莫元楠偷偷抹掉了额头的冷汗，还未镇定心神，肩头被人按住，莫元楠惊得再次溢出了冷汗，转头一看，见顾北捷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才落了下去。

　　“云麾将军有什么吩咐？”

　　“此处虽风景极佳，不过我心里总有些慌，一座拱桥，四面环水，背倚绝壁，难进难出，若是有人要行刺，怕是也难逃了。”顾北捷一边说，还不忘向着司马赟得意地挑挑眉。

　　莫元楠一怔，身子抖如筛糠，他望向顾北捷，见对方仍是温柔地对自己笑着，莫元楠却觉得顾北捷此刻的笑容特别刺目。

　　司马赟冷眼看着莫元楠与顾北捷，不屑冷笑，心道顾北捷是要吓死这位巡防营的统领不成？若莫元楠此刻吓得昏厥过去，那可就打乱了他的一盘好棋。

　　“顾将军多虑了，有莫统领及巡防营的士兵拱卫，怕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司马赟竟然开口帮莫元楠说了一句。

　　“那也飞不出去啊。”顾北捷邪笑着回道。

　　自抵达青崖山，司马赟就感觉顾北捷话里话外都是提防和试探，他眸光一沉：“云麾将军若不放心，再从你新得的三千兵马中调些人手过来。”

　　心道若自己再刺司马赟就无趣了，顾北捷伸手扶起了快要跪在地上的莫元楠，缓和起了气氛：“罢了罢了，张严及其爪牙都除掉了，天下靖平，哪还有什么刺客和反贼？莫统领无须担忧。”

　　“下官多谢将军。”莫元楠感觉自己险些被顾北捷吓得肝胆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