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鸿渊》承君诺

14、第十三章

　　厨房里，竹莲忙的热火朝天，青晗只能帮着竹莲打打下手。

　　每当竹莲点心做好要摆盘上屉蒸时，青晗都会将盘子放在竹莲手边，省了她不少功夫。竹莲想只有青晗这般心细，也才能在牧止戈身边当值。

　　不过青晗悬在腰间的长剑时不时地会碰到灶台、桌子，竹莲见青晗也不解下佩剑，清亮的眼珠转了一圈，向青晗问道：“你的佩剑连睡觉的时候也不解吗？”

　　正打开笼屉要端出盘子的青晗停下了手，低头看了一眼腰间安静地躺在鞘中的长剑，笑着说：“是，丞相将这把剑赐给我的时候，我就发过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看着青晗贴身不离的长剑，竹莲问青晗：“你和丞相认识多久了？”

　　“约莫近二十多年了。”

　　“这么久了，你们一起长大的？”竹莲没想到青晗与牧止戈打小就认识。

　　将笼屉里的蒸熟的糕点拿了出来，与之前做好的几碟点心放在了一起，而后青晗又拿起一个空盘放在了竹莲手边。

　　“你们是在大长公主府认识的？”竹莲问青晗。

　　青晗点头，似在回忆年少时的岁月，他笑得朴实：“大长公主府的日子应该是丞相过得最舒心的日子，只可惜在他十七岁那一年终断了。”

　　竹莲隐约听过十多年前大长公主府的惨剧。

　　那一年天子刚即位，张严以摄政王的名义清除对自己不利的皇族与大臣，首当其冲的便是先帝在位时最受先帝宠爱又屡次训斥张严的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一家遭张严幽禁，大长公主在那一年的腊月中抑郁而终，大驸马则被张严以“谋逆”罪弃市，曾经煊赫辉煌的大长公主府没落。

　　可谁曾想到，十年后，大长公主的养子牧止戈带兵入夔，拿下了张严，将张严三族及党羽全部弃市。

　　天道轮回，张严的结局早在他将擅权之时就已注定，竹莲心道。

　　“丞相为何会成为大长公主的养子？”虽然如今牧止戈身居高位，但因其出身，一直为人诟病，竹莲不明白，当初大长公主与大驸马琴瑟和谐，为何会收了名不知父母的养子。

　　“其实我也是大驸马的养子。”青晗淡淡地说道。

　　“什么？”竹莲不可置信。

　　青晗含情脉脉地看着竹莲，他从这个姑娘的眼里看出了简单而清冽的心思，青晗再也挪不开眼，将自己与牧止戈的童年一齐说给了竹莲听：“大公主与大驸马举案齐眉，是夔都内多少男女羡慕的姻缘，可或许这段姻缘太招人羡慕，上天就让这段姻缘间出现了点缺口。大长公主与大驸马结缡多年，未有一儿半女，请了宫里太医及天下的名医诊治皆说大长公主无法生育。大长公主不愿驸马膝下无儿要与大驸马和离，大驸马不愿，最终想了个办法，瞒着大长公主抱来了四个襁褓中的孩子，养在大公主府。大驸马悉心教导我们，五岁那年，大驸马挑选了我们中最为伶俐的孩子带给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责备大驸马拆散骨肉，起初不愿收养我们，但最终还是被大驸马说服了，因为我们都是真正的孤儿，大长公主最终认了那伶俐的孩子为养子，而我们其他三人大驸马视如己出，不舍将我们放出公主府，就让我们留在了丞相身边，如兄如臣一般。”

　　听了青晗的身世，竹莲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望着对方，眼中有无尽的同情：“原来你们都不知道父母是谁。”

　　对青晗来说，他们的生身父母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谁养大的：“无妨，我们的父母是大长公主和大驸马。”

　　“你说还有两人，他们呢？”

　　青晗眼眸暗了下去，脸上浮现了哀恸：“他们死了。张严在清算大驸马之时，下令大长公主府凡满十岁，不论男女皆弃市。大驸马让我们护着丞相去找他的门客求救，在护送丞相的路上，他们两人都被张严的爪牙杀死了。”

　　往事虽苦，可经历过得人都不会轻易地忘却，青晗握紧了贴身的长剑：“若非我与丞相坠入了悬崖下的潭水之中，只怕我俩也会被他们杀死。”

　　“难怪丞相那么恨张严，张严杀了丞相的父母，又杀了他的兄弟。”

　　“若不是张严的赶尽杀绝，丞相也不会有今日。”青晗恢复了往日的神色，替竹莲将最后一盘要上屉蒸的糕点摆好，“就在丞相募集死士的第一日，他将这柄剑赐给了我，我发誓，这一生会护住丞相性命，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竹莲收回了目光，低下头似喃喃自语，又似在问：“你为了丞相拼尽性命，那是你没有牵挂，可你一旦有了牵挂，也会对丞相如此吗？”

　　青晗一怔，他听懂了竹莲话中的意思。

　　女儿家的心思并不难懂，这话由竹莲说出来，青晗不禁动容。

　　大胆地迎着竹莲迈出一步，青晗将竹莲紧紧地拥在了怀中，声音铿锵有力：“我不会对任何人不忠，不论是丞相，还是你，我都会用命去保护。”

　　被青晗忽然抱住，竹莲先是一愣，而后缓缓地伸手环住了青晗的腰，她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青晗的表白，也因为她知道，她曾经期盼的那个人不会回应自己，可青晗是真心爱着她的。

　　“丞相三思，这三千人乃是你一人带出来的，冒然交给别人，怕会动摇军心。”舒忝白虽是顾北捷的舅舅，但他仍觉得让顾北捷接手牧止戈的三千精兵，实在有些托大。

　　牧止戈放下茶杯，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如今处在一人之下的位置，手里再握着兵权，实在不妥。舒尚书不也说的，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顾北捷将军少年英雄，当得起这三千人的统领。”

　　“可是……”

　　见舒忝白还要拒绝，牧止戈抬手打断，他站起身，踱步走向舒忝白，在舒忝白面前站定，他看了眼对方，眉目含笑，又侧头看了看顾北捷，这才说道：“顾将军，我得与你说好，你接手这三千兵马后，夔都那一万人的兵权就得交给赵卓将军，你可愿意？”

　　顾北捷一怔，舒忝白亦是不解地睁大了双眼看着牧止戈，不知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良久后，只听得顾北捷冷笑一声，声若洪钟地应道：“既然丞相将自己三千精兵给了我，那我若再不将那一万兵权交出来，就显得本将军不近人情又利欲熏心了。”

　　牧止戈微微一笑，并没说“不是”。

　　舒忝白敛眉，他隐隐觉得牧止戈这番动作别有深意，但他实在探不出牧止戈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