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东陆]鸿渊》承君诺

10、第九章

　　经纬纵横的棋盘上，白子被黑子围困，胜负已分。司马赟悠然地将左右手握着的黑白棋子丢入棋盒，抿了一口新茶。

　　不久后，叩门声响，司马赟搁下茶杯，露出了笑容：“进来吧。”

　　来人是御史台的中书舍人许斌，自司马赟掌御史台后，许斌就在司马赟跟前晃悠，为司马赟办事。

　　“办好了？”司马赟阴沉沉地看着许斌问道。

　　许斌虽投靠了司马赟，但他一直不敢直视司马赟的目光，他垂着头，谄笑地应道：“办妥了，那些世家子弟都经不起撺掇，只稍一挑拨就行，说是在发榜那日要去尚书台前抗议呢。”

　　司马赟点头笑道：“世家门阀真是可笑啊。”

　　“是是是，都是群脑满肥肠的人。”许斌鄙夷地说道。

　　将刚沏好的茶递给许斌，司马赟又问道：“听说淳于玄去参加乡里推举了？”

　　许斌恭敬地接过了茶杯，说道：“听说还和忠国公大吵了一架，忠国公说不过他就放他去了。”

　　“可惜了……”司马赟不悦地叹了口气。

　　许斌不解，不知司马赟的可惜从何而来。

　　瞧出了许斌的迷茫，司马赟耐下性子说道：“淳于一族虽不及舒、顾两家，但是我朝开国重臣淳于勿的后人，淳于勿曾七救高祖，高祖许淳于氏一族世袭忠国公，凡世袭爵位者可不跪拜天子，这份殊荣，也只有淳于一族有。如若淳于玄也反对，那倒是我等一大助力，可惜啊，这位小爵爷心气虽高，却是世家门阀里的清流。”

　　“那这事还办得成吗？”听司马赟这样说，许斌忐忑了起来。

　　“办成也好，办不成也罢。”司马赟阴恻恻地说道，“只要他们去尚书台闹一闹，舒忝白就得出面，压下了门阀世家就是舒忝白公然与他们作对，压不下来寒门子弟就会看不起他，于我们来说都没任何影响。”

　　“可是，新政是丞相提的，这不会连累到丞相吗？”

　　司马赟摆手，胸有成竹地说：“丞相出身寒微，是寒门士子心中的砥柱，寒门士子怪不到他。那些世家子弟敢将怨气撒在丞相身上吗？他们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将怒火转向站在丞相那一边又不帮他们的舒忝白，怎么算，我们都是赢面啊。”

　　青晗对着竹莲微微一笑，替竹莲将门推开，端着两碗莲子汤的竹莲白了青晗一眼，毫不领情地走进了屋内。青晗失落地挠了挠后脑勺，心道也不知自己又哪里得罪了竹莲，惹得人不高兴。

　　将一碗莲子汤轻轻地放在了舒忝白的面前，而后竹莲将另外一碗随手丢在牧止戈的身边，她又看了一眼埋首在案牍中的舒忝白，担忧地劝道：“老爷，您休息一下吧，太医叮嘱过的，不能太费神。”说着，竹莲瞪了一眼已经端起碗来准备喝粥的牧止戈。

　　牧止戈被竹莲的眼神吓了一跳，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了碗，也跟着竹莲劝道：“是啊，慢慢来，慢慢来。”

　　“也不知是谁的新政，还劝别人慢慢来。”竹莲气鼓鼓地说道，可见舒忝白仍旧盯着案牍头也不抬，竹莲知道再劝舒忝白也听不进去，退出屋子前竹莲又瞪了牧止戈一眼，对方险些将被汤水给呛到，竹莲这才算解气。

　　“青晗怎么会喜欢这姑娘？”牧止戈无奈地自语道。

　　“你说什么？”舒忝白头从案牍中抬了起来，奕奕双眼看向牧止戈。

　　牧止戈真被汤水给呛到，屋内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已走出屋子的竹莲嘴角微扬，青晗见她笑得开心，心里也高兴，结果竹莲对着青晗说道：“你家主子活该！”说完，丢下了一脸茫然的青晗就离开了。

　　青晗恍然：“果然是主子的错。”

　　“除夔都外，东西麒两郡共推举了二百六十七名士子，夔都应有百来人，如此共有四百来人。”舒忝白喝着被牧止戈塞到手里的莲子汤，一边喝一边说。

　　牧止戈翻了下士子们的举荐表，难抑激动之色：“张严一案中枢空了一半，我们好好选选，定能补足空缺。”

　　“是啊，朝廷该换一些新人了。”舒忝白喝完了剩下的莲子汤，笑着说。

　　“今天就到此吧。”牧止戈替舒忝白合上了文书，两手各捧着个空碗，站起身来，“去吃饭吧，再不去，我又要被竹莲瞪好几眼了。”

　　舒忝白淡淡一笑：“原来你怕竹莲。”

　　牧止戈一怔，而后无奈摇头：“是啊，所以请尚书大人体恤，随我一同用饭吧。”

　　“好。”

　　竹莲布了七八个菜，牧止戈与舒忝白先坐了下来，而后舒忝白又邀了青晗和竹莲一起坐下吃饭。

　　竹莲应了声就坐了下来，倒是青晗不知该不该坐下，直到牧止戈唤他坐下，青晗才紧张地贴着竹莲坐了下来。

　　“你从来没跟你主子一起吃饭啊？”竹莲问道。

　　端着碗的青晗暗自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

　　“难怪那么拘谨，我们尚书府就不一样，下次来，吃饭了就直接坐下。”竹莲说道。

　　“啊？”青晗愣了下，见竹莲给自己碗里夹了个鸡腿，青晗更加无措，他睁大了眼看着碗里的鸡腿，不知该吃还是不该吃，因为牧止戈和舒忝白的碗里都没有鸡腿。

　　舒忝白见青晗的模样，没忍住笑，他劝道：“在饭桌上竹莲最大，她说什么，你最好应什么。”

　　“我们都听竹莲姑娘的。”牧止戈顺着舒忝白的话也说道。

　　竹莲得意一笑，埋头吃饭。

　　饭刚吃了几口，舒忝白说道：“夔都兵力羸弱，不宜再大战，我朝该休养生息，屯田务农，而朝中最缺的就是懂农务之人。”

　　牧止戈与舒忝白不谋而合：“你这么说，应该是在那些士子中看中了合心意的人选了？”

　　刚要开口，舒忝白就见正对着自己的竹莲扬起柳眉，一双澄澈的杏目盯着自己看。舒忝白慌忙低下头，一边吃饭一边对牧止戈说：“丞相，我们吃完再说，先吃饭。”

　　牧止戈也感觉到了一抹凌厉的目光对向自己，牧止戈无奈地拿起筷子扒饭。

　　只有青晗浑然不觉，津津有味地吃着。

　　吃完饭，牧止戈与舒忝白简单地聊了下屯田务农的人选，没再叨扰，舒忝白唤竹莲替自己去送一送牧止戈。

　　竹莲不情不愿地送牧止戈与青晗到了门口，而后就要走，忽然被牧止戈唤住了：“竹莲姑娘留步，青晗有话要与你说。”

　　竹莲站头看着不知所措的青晗，听见青晗问牧止戈：“主子，我没、没话要……”

　　“憋在心里的话不说出来你没法替我办事的，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要说什么赶紧说。”牧止戈一人往前走，直到离青晗和竹莲远了，这才停下脚步，一人负手立在月色下。

　　竹莲往青晗那走了几步，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青晗支支吾吾了半天，仲春的风里还带着一丝凉意，此刻她却已是满头大汗：“我、我没……”

　　“没话说就算了，我告辞了。”说着，竹莲转身就要走。

　　忽然，手腕被握住，竹莲不耐烦地转过身，刚想训斥青晗，却被青晗先开口打断了：“竹莲，我心悦你，以后可以单独来找你吗？”

　　“啊？”竹莲下意识地喊了出来，而后白皙的脸上浮上一抹绯色，她转身就要跑，却被青晗握着手腕，一步也跑不了，“你、你放手啊！”

　　“哦，好好！”青晗当真放了手，他一脱手，竹莲就快步地往门内跑了去，独自留下月色中的青晗讷讷地站着。

　　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的牧止戈“啧”了一声，自语道：“我怎么就教了这么个呆子？”继而他又讪笑了起来，心道自己其实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