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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神女觉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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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投进沉寂的大殿之中,划下了一条条明暗交接的光线,随处可见的古旧装潢早已蒙上一层厚尘,却难掩昔日的辉煌和气派。
这是仙盟最早的议事大殿,正是经她管理过的那一段时期。
雨然紧跟在曦羽身后,一边走一边四处观望,看着似曾相识的陈列摆设,也能大致想象出往日殿内肃穆繁荣的景象。
谁料曦羽突然停了脚步,雨然一下没反应过来,直接撞上了他后背。
她惊得连忙后退。
“怎、怎么了?”她见曦羽就势转过身来,意味不明地看向她,不禁忐忑问道。
此时曦羽的白色纱衣穿戴整齐,衣领高高交叠,只漏出一小块白皙的脖颈。
他的颜清丽无双,连垂落着的每根发丝都美的出尘,一眼望去,实在完美圣洁得让人不忍侵犯。
仿佛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禁欲气场,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他,让她见到了他极致疯狂的另一面。
那双融不进世间万物的眼睛,却一直映着她的倒影,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冷香,那一句句低沉威胁的话语,就像致命致幻的迷药,只要她一回想,就止不住的发晕。
雨然一抬头,就看到了他整齐的衣襟,她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他衣衫不整的模样。
她慌乱低头,又看到了他修长好看的手,她又想起他之前正是用这手,强行撕烂了她的衣衫……
忽然他的手动了。
雨然下意识地浑身一颤,吓得闭紧眼,同时双手护在了胸前。
曦羽瞧见她的反应,抬到空中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放到了她头顶,将本属于她自身的能量,十分小心地渡了一些进去。
雨然只感觉有一种清凉凉的神秘物体,从她的颅顶处一路向下,很快贯穿她的全身,随后融进她的身体各处。
这种体验很玄妙,但很快就消失了,雨然心下有些好奇,可曦羽的手还放在她的头顶,她头皮酥麻麻的,也不敢乱动。
“睁开眼。”曦羽将手移开,说道。
雨然身为神女,她所拥有的能量也与常人不同,她无须修炼,唯一可以恢复的方法,便是要逐步觉醒。
这恢复的过程并不安全,很可能引发能量爆体,或发生一些其他的意外,当下,他需要立刻知道雨然的身体情况和反应。
“快把眼睁开…看着我。”
虽是催促,却带着发自肺腑的关心,曦羽这一声“看着我”说的极尽轻柔,雨然脸颊有些发烫,依旧不肯睁眼,捂着脸不停摇头。
不得不说,失忆后的雨然着实更可爱了,曦羽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嘴上却埋怨起来,“还在乱想些什么,记忆和能量的恢复,既损身又耗神,你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知不知道会有多危险。”
嗯?
雨然忍不住碎碎念,她之所以会乱想,还、还不是因为……啧,他怎么就能做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啊。
只是雨然一时忘了,曦羽本就是最会隐藏的那一个,过往他所迈出的每一步,无非都是对她的暗自试探罢了,如今正在紧要关头,他是断不会乱她心思的。
雨然感觉有强光从她的指缝射进来,她悄悄眯起眼,顺着指缝瞄了过去,原来,是曦羽将之前那枚破损的玉牌放了出来。
玉牌在他掌心之上漂浮,被一层浓厚的修复能量所包裹,不停对外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雨然瞬间紧张起来,“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你所存有的部分记忆,还有…遥风彦的那些残魂,全都被封在这玉牌中,这里原本被你设下极强的封印,连我也无法打开。”
“而你,唯独没有为自己设防……”
雨然的反应不出他所料,只要提到遥风彦,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曦羽双眸不禁黯了些,继续道:“之前你那一下,差点让我们这千年来的努力,全部前功尽弃。”
雨然有探知灵魂的神力,所以千年来,她一直在外冒险收集,他则负责看管她每次带回的那些散魂,可那些散魂十分难守,凭他的力量,实在无法将之完全锁住。
最后雨然想尽办法,才炼制出这个可以收纳散魂的容器,这玉牌中所设下的封印,也比那地下岩洞中的还要再强上一个等级,按理说,应该不会出现问题。
谁想世事无常,差点就毁在她自己的手里。
雨然满眼尽是担忧,她紧张地看向玉牌,看着那些尚未修复好的裂痕,忍不住将一连串的问题抛给曦羽,“那它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害到里面的魂魄?它还能修复好吗?”
“它……”
雨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没再问下去,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看向一旁已经十分低落的曦羽,轻轻问道:“疼吗?”
“什么?”曦羽没听明白。
“当时你为了保护玉牌好像受伤了,我虽未看清,但我能感觉的到。”雨然的眼里泛着星光,这一刻,她是的的确确只在关心他一人的。
雨然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心疼道:“一定很疼吧。”
“没……”曦羽不忍她难过,几乎脱口而出,却又没说下去。
他似乎在挣扎着什么,最后他还是冷静下来,沉声道:“我没事,也不疼。”
先前那般胡闹的暧昧一场,曦羽也没感觉有什么不自在的,可雨然的一句关心话,就让他的目光开始无处安放,也悄然红了耳尖。
雨然算是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了,他好像无时无刻都在隐忍,克制,在他身上总有一种莫名的执拗。
他有些傲,也有点娇,有时还爱吓唬人,可真要他服个软,撒个娇,说点情话什么的,他倒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他的话雨然是不信的,可他越是这般暗自承受,她越是忍不住的心疼,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雨然将目光重新落到玉牌上,继续问道:“损坏的这么严重,还能修复好吗?”
曦羽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段时间,我已经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没有修复成功。”
“这里面的法阵原本坚固无比,之所以会受损,是你额外花了些心思,使你自己不受法阵的牵制,可这也同样破坏了封印原本该有的强度。”
“这些裂纹撑不了多久了,若想要里面的魂魄不受损伤,只有最后一个办法……”
雨然听得非常认真,见曦羽有所停顿,连忙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想,先前应是那地下封印久经千年,阵法的力量已经变得十分薄弱,你们才能侥幸破封而出。”
“可我观这玉牌中的法阵依旧强韧,像这种高阶阵法,都有自己的保护机制,只有将里面的魂魄和记忆,按照阵法原本的强度彻底封印,才可能阻止玉牌的继续崩裂,锁住里面的散魂。”
雨然惊道:“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根本不会解里面的封印啊!如果再把记忆一同封印进去,我可能永远也想不出破解封印的方法!也就是说……”
曦羽微微点头:“也就是说,我们可能再也打不开这枚玉牌了。”
“那要强行取出呢?”
“不行。”曦羽立刻否决道,“这守护阵绝非凡品,若强行破坏,只怕这千年辛苦收集回来的散魂,再次魂飞魄散。”
“若放任这些裂痕不管呢?”
“还是一样的,玉牌很快就会自行崩裂,魂魄亦会四散而去。”
“那、那……”雨然实在是急了,“那我还有可能恢复记忆吗?”
“所以,我们到了这里。”曦羽柔声安慰道,“我说过,这件事我会陪你一起了结,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其实强行灌输记忆,会对你的精神力造成非常严重的损害,上一次就险些发了疯,而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远比上一次还要弱很多,这也是我没有立即帮你恢复的原因。”
“如果你能通过自己慢慢唤醒沉睡的记忆,也许效果会更好,能记起的也会更多。我已经找到了殿内的追溯装置,看看这些过往的画面,会不会对你产生影响。”
雨然的眼里重新亮起了光,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快开始吧!”
按雨然的理解,这些追溯装置就相当于这世界中的监控设备,只是不同品阶的法器,可以存储的时间和记录的细节也不同。
想要激活这些装置,还需要窥视者拥有极强的法力,法力越强,可以追溯的画面也越久远。
他们要追的,是久到一千年前的画面,曦羽担心这些装置年久失修,可能会有危险,还是将她放在安全的位置,他要先做测试。
曦羽向追溯装置中注入大量灵力,很快在大殿中,逐渐形成一片淡金色的光影,最后汇聚成一个个人型来。
这个画面只有曦羽自己能看到,雨然远远躲在一旁,不敢去打扰他,只能焦急地观察着他的情绪变化——他看起来不太对劲。
“就剩这一个了?怎么可能!这批可是找来了万数个,还都是上乘的底子!”
“哎…可惜了这等资质,这些娃娃若能正经修炼个几百年,恐仙途无量哦。”
“不对!你们再仔细看看他,他这样子,嘶…怕是,怕这一个也保不住了!”
曦羽跟随着大家的目光,一同落在大殿中央,那个匍匐在地的孩子身上,就算衣色很深,也盖不住他的满身血污。
他穿着特殊形制的深褐色衣袍,衣袍各处留有奇怪的开口,而其中隐隐露出的,就是那些因反复炼血,溃烂到再也无法愈合的肌肤。
他是造神计划的最后一位幸存者,是自他们出生以来,就被迫忍受炼血酷刑的这一批孩童中,存活下来的最后一人。
“他要寻死!”
那个孩子突然抬头,诡异地笑了起来,他向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家伙们逐个扫去,脏乱打结的发丝下,漏出了他对这个世界最失望透顶,最恶毒咒怨的癫狂眼神。
他恨那素未谋面,只为个人利益,从生下便将他拱手送人的父母,他憎恨着这个世界,恨这世界尚还存活着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灵!他们一个个都怕天劫是吧!
天劫就该劈死他们!
谁能想到他自出生以来,唯一努力掌握下来的能力,就是自爆血脉…现在,他就要让他们的美梦全部破碎!
哈哈!都去死吧!
“他不行了!”一位高层瞬间出手将他控制住,又气又急地喊道。
“想办法吊住他!我们花费多大的心血,才将他炼制到如今地步,若再失败,就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容器了!”
那孩子逐渐没了生息,最后他看着那个仿佛永远禁闭着的殿门,一点点合上双眼。
好累。
终于结束了。
“这气息…不好!”大乱之中,其中一人高喊道,众人听后立刻惊慌起来,“是神女,神女提前归来了!”
“咔嚓”一声,禁闭的殿门上瞬间被划出几条巨大的裂痕,随之“哐当”倒落在地,明媚的阳光洒在那个神圣的身影上,也映到了那个孩子的双眸里。
因为逆光,所以他尽最后的力气,也无法看清她的样子,只可惜,这就是他的最后一眼了。
“这仙盟,是该变变了!”
冰冷威严的话语刚一落下,所有人自心底忍不住颤抖起来,曦羽的眼皮也不禁颤了颤,他站在一道道虚影之中,也向门口的那道身影看去——这次他终于看清了。
雨然远远观察着他,她见他双眼发红,好像陷入到一种极度痛苦的情绪之中,仿佛她也被这种情绪所感染,她难受地揉了揉眼睛。
也不知道曦羽看到了什么,雨然开始纠结要不要去打断他。
曦羽的眼神也在不停变换,他眼中的悲痛逐渐被一种柔情所替代,他看着她走向那个孩子,将源源不断的神女之力灌输到他的身体中,将他拼命抢救回来。
“没事的,没事了。”她似乎心疼极了,嘴里不停安抚道,“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当那孩子再苏醒时,已经在她的怀抱中了,他的意识模糊,只能看到她洁白的衣裙,被他的血染红染脏了。
他抬起手,用力擦拭上面的血渍,可他的手上也全是血,只会越擦越脏。
他急得动作大了,一下扯到了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让他的面容再次扭曲起来,她连忙握住了他的手,心疼地问他。
“疼吗?”
……
曦羽的手刚刚松开那些装置,雨然就立刻冲了过去,“怎么样?好用吗?”
“你…你没事吧?”她担心地看着他,小心询问道,“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曦羽缓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她,他看着她,还没答复,就突然柔柔地笑了起来。
这笑容好看极了,却也来的莫名,雨然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开始到处乱飘。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孩子,如今的心志,也绝不会因为一个回忆就受到影响,曦羽笑过之后,便不再逗她,“这些装置我试过了,很安全,可以放心,把手给我。”
他说的都是正经话,每个字都很正经,可雨然听起来,就像撩人的情话。
“哦……”雨然磨磨蹭蹭,一点点抬起手。
她还没伸到曦羽面前,就被他一手握住,然后被他掌心压着,一起放到了身前的追溯装置上。
也来不及胡思乱想,雨然就被眼前的一片金光夺走了注意力。
曦羽不愿她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样子,所以这次他有意向后推延了一段时间,点点金光,逐渐在大殿深处汇聚出一个背影。
雨然一打眼看去,忍不住暗叹,这副气质和身形,简直就是个女版曦羽!
她穿着神圣的白裙,长长的裙摆向后铺开,洁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她的墨发如瀑布般披落,头顶被束成发髻高高盘起,点缀着白金色的发冠,冠下垂有好看的流苏,雨然想象着她转身的样子,那些流苏随之摇摆,一定很好看。
“我回来了。”有声音从殿门处传来,像是曦羽的声音,但和他那种平静深沉的声音又不同,这道声音有着十足的少年气。
雨然没有去看声音来源,因为“她”转身了,她震惊地看着“她”,她想象的没错,那些随之晃动的流苏,的确很好看。
“你去哪了?”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她却长着和她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