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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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子，今儿这事真多亏你，谢字我就不多说了，明儿有空吗，我在金都订了厢，咱哥俩好好喝一杯。”
宁远站在市公安局东城分局的门口，很亲热地勾着刑侦二中队队长莫刚的肩，后者哥俩好地擂了他一拳：“得了，这点小事还值得你这样客气，还当我是兄弟吗？喝一杯就算了，不是我不想，咱哥俩也老久没聚了，可你嫂子现在盯着我封山育林，她那人你知道，我要敢犯禁，她准得闹腾个没完，烦。”
宁远微微一愣，才明白过来“封山育林”是什么意思，再看莫刚一副表面抱怨心则喜之的得瑟样，不由笑了：“嫂子愿意要孩子了？好事啊，那这顿就先欠着，等我干儿子落了地，到时咱们再喝。”
莫刚一听“干儿子”就笑眯了眼：“好啊，一言为定。”他拍拍宁远的肩：“你也加把劲，我也等着给你儿子当干爹呢。”
宁远微微笑，没说话。
莫刚看了心里就叹气，少不了拿出大哥样来劝：“这都多少年了，实在不行就撤吧，别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一大老爷们，难道真要为个女人一直打光棍下去？”
莫刚认识宁远，少说也十年了，当初他年轻气盛，喜欢的姑娘暗恋个名牌大学的书呆子，还当着一帮哥们的面把他踩得一文不值，他一气之下就跑去找那书呆子单挑，可是书呆子不是书呆子，是个干架厉害的小白脸，他很少碰到对手，要不是有个挺好看的小姑娘冲出来搅和，两个人那一架打得就算得上畅快淋漓，不过不打不相识，他就交上宁远这个朋友，后来他家老爷子殉职了，宁远帮着他忙前忙后，风风光光送走了老爷子，他也就交上这个兄弟，渐渐就看出宁远的心事，不就是喜欢那个管头管脚连打架都不准的姑娘吗？那姑娘是不错，盘靓条顺，瞅着是那种舒服的好看，会念书，都读到研究生了，又仗义，肯拿钱给宁远开网吧，还会照顾人，听说洗衣做饭一把罩，但就算她人再不错，可她不喜欢你，那她对你来说就是错的人，天底下盘靓条顺会念书又仗义还会照顾人的姑娘虽说不是随手能抓一大把，但也不是就只有那一个，他这些年没少劝宁远，可宁远就是听不进去，要不也不会到如今，还为了那姑娘不成器的弟弟，求到他这来，可他就是看着不忍心啊，想他当年也尝过被人看不上的滋味，别提多窝囊了，而他这哥们，一窝囊还窝囊了小十年！
你看，一劝他，这哥们又不吭声了。
莫刚没法，就又拍拍他：“好了，不痛快的事不提了，你心里有数就行，”他顿了一下，说：“你最近小心点，别逼得许老二狗急跳墙，我这边帮你盯着呢。”
宁远笑了，那种兄弟间默契的感激笑容：“行，我知道。”他也往莫刚胸口擂了一下：“回吧，别送了，过两天有空我就上门看看咱妈和嫂子。”
“行啊，说定了，咱妈老念叨你，说你烦她给你介绍姑娘，所以老久不上门。”
“哪能啊，我回头就给咱妈打个电话，走了啊。”
“好，路上小心。”
宁远走到路边停着的车，季毅已经坐驾驶座上了，伸手给他开了副驾驶座旁的车门，宁远坐进车里，关了车门，回头看了一眼后座坐着的周晨，声音淡淡地：“你公司那我帮你请了假，这两天你先回你姐那住着，国庆再回去上班。”他也不理会周晨的至若未闻的样子，回头就对季毅说：“开下后窗，散散味。”
车厢里的确有股酸臭味，是周晨身上的，任你打扮得多光鲜称头，只要进局子里呆上两天，都会头发蓬乱，脸上油腻，眼眶黑青，身上汗臭，衣服脏又皱，整个人成了坛子里经年的腌酸菜，一股难闻的味，而要不是有人打点，出来就不只是臭，挂了点彩都是轻的。
季毅按了后车窗，启动车子，一边倒车一边说：“刚小乔来电话了，她好像听到点风声，拐着弯跟我打听你公司的事，我说不知道，让她来问你。”
宁远掏出手机，没看到有未接来电，就苦笑：“她要是愿意问我，至于还拐着弯跟你打听吗？”
季毅觉得他老表这口气也忒怨男了点，而且当着周晨的面，也忒跌份了，所以他不接话，转开话题：“周晨的事，我先瞒着她了，回头你自己跟她讲，还是一直瞒着？”
“这事瞒不瞒轮不着我们操心，”宁远从前座的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后座的周晨：“有人心里有数就行。”
季毅不说话了，宁远和周晨不合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当初周晨刚进大学，宁远对周晨的确是当弟弟看的，到底是什么时候起，两个人的融洽变成表面功夫，虽然已经不可考，但就算周晨先撕破脸的，搞出一堆事，宁远都能还能维持住风度，从不放在眼里，看来这次周晨真把宁远惹火了，也是，一个大好青年，不就被个女的甩了吗，玩报复到处找人撒气就算了，还玩堕落，搞到抽大麻被抓，回头还要人给他收拾烂摊子，要这人是他亲弟，他早就一大耳刮子抽过去了，还好声好气地替他打点生活，留他玩自闭装深沉？
可这人是小乔的弟弟，看在小乔的面子上，又为着宁远打算，季毅不仅不能抽人，还得抽空跟过来捞人，就怕这小子犯了倔劲，知道是宁远捞他，来个誓死把牢底坐穿，或者等宁远捞他出来，又在公安局门口对宁远大打出手——宁远跟小乔现在的关系，已经跟地震过后的危楼一样，可再经不得这小子的恶意破坏。
不过，看起来宁远根本不怕，到了家楼下，就把季毅打发走：“你先回公司吧，记得晚上八点上楼来开会。”
前两年这两兄弟一起合资买了块地皮，建了幢大厦，两人公司就在楼上楼下，又互相持有对方公司股份，所以乔晓才会跟季毅打听宁远的公事。
季毅大概知道晚上开会谈的事，就是绿眼三代被客户全线退货导致有股东闹着要撤资的事，不由看了眼周晨，都是这小子搞出来的，越想越来气，他离开是把油门踩得有点狠，开出去时扬起一阵土，直扑旁边还浑浑噩噩站着的周晨。
周晨被呛得连连咳了一声，回了神，一抬眼就撞上宁远冷淡的视线，再低头看自己一身的邋遢狼狈，胸口有股火气，被什么堵住发作不出来，只觉得闷得憋人，还硬挺着瞪过去，宁远却已经转了身，掏钥匙开门禁，他只得跟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地上了楼，宁远先用钥匙开了乔晓那边的门，乔晓仓促搬家，家具电器和大件摆设几乎都没动，屋里一眼看过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可细一看，才发现这里少一个杯子，那里少一个相框，零零碎碎地少了很多东西，带着她气息的东西，不用再去检查衣柜里是不是空了，他也知道这个房子不再是有她的家，而只是个房子。
周晨进了门才发觉不对：“这房子不是要卖了吗？你怎么还有钥匙。”
这问题刚好就撞在了枪口上，宁远不由冷笑：“托你的福，你姐把这房子赔给我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周晨，钥匙是还给乔晓了，可他老早之前就把钥匙配了留备份，反正现在他也不怕让她知道，她生气更好，就不用愁她不来找他，何况她弟弟就住这，他不信她能躲他一辈子。
周晨听了宁远的话，跟被当头打了一棒一样，下一秒眼眶就红了，是气的：“我做的事，跟我姐没关系，你凭什么要她赔，有种你来找我，你欺负她算什么事！”
说着周晨就动手要揪宁远的领子开揍，宁远随便一闪，就闪过他的拳头，再一踹，就把周晨给踹翻在地上：“想打架！？你不嫌自己臭，我还怕你脏了我的手，”他冷冷看他一眼：“你想再进局子就直接说一声，我立马让你从哪出来就回哪去。”
大概是东城分局拘留所两日游的印象太过深刻，这样的威吓让周晨清醒过来，认识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从地上爬起来，冲进洗手间，把门甩到山响。
宁远听到卫生间里的水声，暗哼了一声，也懒管这屋子里还有没有燃气烧热水，去隔壁自己的屋子，取了自己没穿过的衬衣长裤，还有没开封的内衣裤，扔到卫生间门前的架子上，拍了拍门：“衣服给你放外面。”
里头的水声停了一下，又响起来。
他也没管那小子识不识好人心，又给钟点工阿姨打了电话，确定她已经快到了，挂了电话还定了外卖。
做完这一切，他才发觉这简直就成了那小子的保姆，都是乔晓带来的习惯，把她弟当三岁小孩样，样样都备好，恨不得想铺一条康庄大道让这小子走到头，她想做的，他当然不会不帮，所以一路忍一路教，哪怕这小子给他搞事，他都还是费心打点了他的工作，就想让这小子给乔晓省点心，没想到路都划好了，他还就偏要走歪给你看，现在连大麻都敢沾了，虽然多半是许老二那个阴毒的家伙设了套，可这小子能钻进套里，不还是不肯听人劝跟许老二混才招来的祸！
等周晨从卫生间一身清爽出来，他喜欢的扬州炒饭，已经热气腾腾在桌上等着了，钟点工阿姨也在房间里扫灰铺床，宁远看他坐在餐桌上，饿极了狼吞虎咽，就站起来，不咸不淡地，象叮嘱又象是教训：“不想再进局子，以后就老实点，那房子你最好别回去，不然又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沾上，下次我可没功夫再捞你，明天我让人把你的东西送过来。”
周晨不吭声，宁远看看表，赶着回去开会，也不和他啰嗦：“你姐那，瞒不瞒都随你，不过她要问我，我不会骗她。”
周晨抬头望了他一眼，又低头，“嗯”了一声，语义不明。
宁远懒得跟他计较，穿上外套，进房间扫了一眼觉得整理得差不多，就和钟点工阿姨把钱结了，约好第二天过来继续收拾，送走钟点工阿姨，他想了想，把钱包里的钱都掏出来，放在餐桌上：“钱你先拿着，回头再还我。”
周晨扒拉着面前的炒饭，头也不抬，闷声地说：“不用，我不要，你拿走。”顿了一下，语气很硬地：“你怎么知道我进去了？”
当初在酒吧里认识的那个女人，漂亮又放得开，他和她在一起玩得极疯，新鲜又刺激，渐渐就喜欢跟她一起厮混，后来她就粘上他，老想跟他同居，他无可无不可，只怕将来甩不脱她，可和乔晓闹翻了，一时找不到房子，她又一意缠着他，他缠不过就住进去，哪料到这个女人引着他抽雪茄，要不是前晚她招了一帮朋友，玩得过分了把警察都惊动了，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偶尔抽几口的雪茄，竟然是大麻！一想到这个，他的头皮都炸了，在拘留所里的那两天里，他在悔里恨里煎熬，生怕警察通知乔晓，什么也不敢说，还挨过几拳头，咬着牙就想忍过这几天，反正治安拘留最多十四天，他宁死也不能让人知道他因为吸毒进了拘留所！可没想到，过了一天，就没人来问他了，接着，就有人来接他了，竟然是季毅！然后季毅说，是宁远托关系捞的他！他怎么也想不到，最狼狈的时候，竟然是宁远救得他！
宁远根本没搭理他说什么，急着走，手都搭到门把上了，才听到他后面的问候，所以回过头，来龙去脉说得简单：“你们部门经理是我大学寝室的哥们，警察给他打电话了，他就找到我了，我跟他解释过这是误会，他没在意，你以后上班好好干活就行，他还挺欣赏你的。”
虽然宁远故意模糊了细节，但周晨想一下就明白过来：“我的工作，是你帮了忙？”
宁远知道这小子自尊心大过天，可也没耐性安抚他：“算不上，你要没点本事，别人也看不上。”
不过，也不想想是谁手把手教出来的，要是连个外企的IT民工混不上，丢脸还是他，可看着这小子一脸黯然，对着和乔晓相似的眉眼，他总是不忍心：“得了，走关系也就是开始时有用，你要没真本事，别人也不能让你过试用期，你也不是刚出社会的人了，别这么矫情……”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了。”
宁远没想过这小子会道谢，虽然说得硬邦邦地，没听出诚心感激，只觉出万分不甘愿，可他还是觉得稀奇，不急着开门，反而细细打量起人来，打量得人都发毛了，脸红红地把头抬起来瞪他：“看什么看，别以为你帮了我点忙，你就真成我恩人了，我欠你，可我姐不欠你的，这房子你还给她，你那些损失，我现在赔不了，总有一天全赔给你，你少拿这个做借口去缠着她。”
宁远听他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想到晚上还要应付某个难缠的股东，不由气乐了：“我想有几件事，你还没弄清楚，第一，我从没想当你的恩人，我只想做你的债主，这样你比较能对我尊敬点，第二，你搞出的那些事，给我带来的损失，我从没想过让你赔偿，只想让你记得欠我的就行，不过你要赔偿我也不反对，第三，如果你真打算赔偿，我不觉得你赔得起，就拿你把绿眼三代源代码泄露出去的事来说，这让我不得不加大投入，让还没开发成熟的绿眼四代取代原来的绿眼三代上市，客户满意度下降让我流失老客户，开发不了新客户，这一点损失我不跟你算，就算算我撤诉不告你，也就告不了许老二，让他拿着源代码搞出个绿眼的山寨版，用我做的东西跟我打擂台，让我的大客户全线退货，现在账面的损失就上千万，后续难以估计，更不要说如果股东撤资会有什么后果，你一个一年赚个十几万的小白领，不吃不喝做个多少年才能赚上千万？”
他一面不紧不慢地说，一面欣赏周晨的脸色变幻，红一阵白一阵，最后都发青了，可偏偏这小子就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不由心里大爽，过去要不是顾着乔晓，他会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什么都不计较？这小子真以为他害怕，还想爬到他头上撒野，现在他教训几句，反而乖了，典型的吃硬不吃软，末了，他加重语气：“最后，我和你姐的事，轮不着你管，我用得着要找借口才缠着她？”
最后一句反问，他说出来就心虚了——如果用不着借口，他何必把这小子放在自己隔壁看着堵心？
周晨听着宁远的第一第二第三，字字句句都无法反驳，他自知理亏，可看着宁远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心头就窝火，他憋着火听着，好容易等到最后一句，他立即抓住反击：“只要是我姐的事，我就能管，我们一辈子都是一家人，你是她的谁？还你和她的事，你和她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你痴心妄想，我姐是没记起来，要是她记起来你从前怎么欺负她，她还能多看你一眼！”
周晨想，他姐忘了，他可没忘，就是眼前这个男人，那时常常跑他家去买奶茶，明明一个高中生，穿得比电视上的奶油小白脸还称头，挑着眉一口一个奶茶妹叫他姐，跟个大少爷一样把他姐支使得团团转，有一次还凑到他姐耳边怪里怪气地说话，害得他姐躲到厕所去哭，他那时只恨自己太小，只能偷偷捡砖头在背后砸他，不能狠狠揍他一顿，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仗着他姐忘了，堂而皇之地在他姐面前充了救命恩人，他不知道这男人留什么坏心眼，只能努力考上大学到他姐身边保护她，可没想到他姐还是被这男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分明是想骗得他姐发傻嫁给他，好好让别人都不会发现他是个双插头！
他想到这个就咬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就算我姐一辈子都记不起来，有我在一天，你那点坏心眼都只能是妄想！”
周晨没想到自己的狠话威力这样大，明明宁远之前还一副大局在握稳占上峰的样子，等他的话说完，他已经象被大军突袭仓惶败退溃不成军了，虽然还是直挺挺地站着，可整个人却透出一种摇摇欲坠的姿态来，象是只要哪来一股小风吹过，他就能立即倒下去，可还要强撑着开口：“是不是妄想，你说了不算，得你姐说了才算数，”他顿了一下，像是喘了口气：“还有，忘了告诉你件事，你姐她，已经记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