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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花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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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深夜,端府西北角洛霞阁的新房里,一对新人亦正同时展开一场沉默而持久的拉锯战。
端品毅机械地挑了喜帕,饮了合衾酒,也吃了甜蜜如酿的元宵。但却一直无言地坐在新娘身边,不说话,也不笑。今晚,他很清醒,没有一点醉意。他甚至痛恨自己为何这么清醒,清醒的记着祠堂里发生的所有情景。那挥鞭的身影让他心生畏怯,真是一团灼痛伤人的火啊!
端家大夫人在喜床上撒满了百合、莲子和红枣,转身为新人掩紧房门,临去前还不忘记切切叮嘱了一句,“品毅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想要的都得着了。这往后可得给我收收心,早点让娘抱上孙子啊!”
本该是春意盎然的新房,忽然让他心烦气躁。端品毅起身踱了几步,迟疑地望着房门,伸手想去拉开。
“品毅,你要去哪里?!”一声娇叱响起来,他头皮发麻,狼狈地转过身,望住那娇媚而刁蛮的女人。
祁心焰一把扯下头上沉重的珍珠凤冠,眼神犀利,“怎么?你把我当成另一个傅宛茵?!你以为我会象她那样逆来顺受?你以为我会让你抛下我独守空房?你要了我,可就得被我缠上一生一世不放!”他喃喃地后退,竟有些慌张起来,“你,你得意什么?!你现在已经嫁给我了,难道还能去告我么?你要让自己的丈夫去监牢吗?”她冷笑起来,“是啊!我是你妻子了,端家的事以后都会有我一份!你知道的,我们粗鄙乡野女子,唯一的本事就是可以把家里搞的地覆天翻!”
他打了个寒噤,声音弱了下去,“你,你究竟想怎样?!”
她靠过来,凝视的双眼眯细成一条线,柔妩如丝,“品毅,我不想怎样,我能怎样呢?你是我的丈夫啊,我会帮你,会帮你打理马帮。你瞧,我知道你不喜欢出去奔波生意,但是,端家以后总要由你掌管吧。你可不能让别人抢了你的家业啊!”他心突地一跳,盯牢了她。
祁心焰懒懒地拨着发卷,媚眼生波,“瞧,其实你心里很在意的是不是?你不如少阳精明强干,不懂得指挥马帮,你知道你爹手下的弟兄们都向着殷少阳是不是?你这个端家大少爷当的多危险啊,你爹在世还能撑着点局面,只怕他一翘辫子,什么都难说了!”
“住口!”他勃然变色,“你在挑拨!我和少阳就像亲兄弟一样!”
“亲兄弟!”她娇笑起来,“端品毅,你别口是心非了!你好诗书他好武,光这一点你就败了下风。你在风花雪月的喝酒,他在东奔西走的押镖,何况,他现在已顶替你爹做了马帮头领,他骑的那匹墨雷马什么时候让你碰过?!你若再不振作,只怕早晚沦落到上街乞讨,才会明白什么是亲兄弟明算帐了!”
他怔怔地望着窗外,半晌没有言语。
她搂住他,细言细语地说,“品毅,你答应我的一个条件,我会让你如愿以偿,会让你稳坐大局,把你爹的家业扩的更大更风光!”
他犹疑地看着她,“什么条件?!”她贴近了耳语般说,“我要你继续完成那个赌约!”什么!他惊恼的推开她,“你疯了!还提那个做什么”她眼里闪着危险的光芒,“品毅,傅宛茵迟早是你的人不是吗?她不会跑也不会逃,我不一样,我要早点为你生下孩子,然后帮你打点一切事务。你知道我有这个本事的!一年,我只要你一年!你要好好跟着老爷和殷管家学做生意学管帐,其他的不用你操心!但是,这一年你只许进我的洛霞阁,我不准你去她的澄夕轩!”
他头昏脑涨,讷讷地说,“我看你真是太疯狂了!这有什么意思呢?太荒谬了,家里居然放着一个老婆不让我碰!你要让全城人看我笑话吗?”“有谁会知道呢?有谁会来管呢?!”她热切地凝视着那张清秀却微微扭曲的脸,“品毅,答应我!好歹让我完完全全地做一年你的妻子,我会放手。如果,你真的实现对我的承诺,我会让步,会把正室的名分还给她,我才不在乎!我只要你!一年后,我会以端家二少奶奶的身份来管理马帮,这样不好吗?你不想要这样吗?!”
他看到那双热烈的眼睛,和九岁时一模一样啊,那抢了他最爱的小马、回头微笑的女孩子,英姿飒爽,骄傲地吸引住他,控制住他,没有办法反抗。
她知道自己又赢了,端品毅,端品毅,我要你的人,更要你的心!我要你完全地只属于我自己!
她温柔地解开他的衣领,手指如蛇般滑游进去,“品毅,品毅,今晚是我和你的洞房花烛夜啊,为了这一天我等了你这么久这么久呢,我为你伤的心你怎么可以不理呢?”他怀疑地反手搂住她,“是么?你竟然在等我么?真的在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脸迅速掠过一抹微红,凤眼荡起迷离的光晕,“你不知道么?从九岁那年开始,从抢了你心爱的小马开始,我就一直等你来追啊!你跑的太慢了,真的是太慢了,你要让我跑掉吗?你不想再追过来了吗?”
她的身体好柔软,她的声音好微细,他心跳了,那曾经熟悉的追逐的热情又萦绕而来。他轻吻着她茸茸的面颊,“心焰,心焰--------”
她的嘴唇触到他,碰着他,狠狠回咬,浑身颤抖起来,“品毅,品毅,你好坏,你真坏啊!”怀里的火燃烧起来,灌木林中的一夜纠缠历历在目,难以忘怀的蚀骨迷醉让他躁动起来,蓦地抱紧她向着温暖的喜床压了下去。
她娇喘着,眼睛里刹那间绽放出明亮夺目的火花,她将男子俯下的头按向自己的胸口,嘶声低喊,“品毅,答应我!答应我继续那一个赌!我要你一年,只属于我的一年!我会为你生一个最好最健壮的孩子!”
新娘喜服织锦零落,微褐的肌肤在摇曳的烛光之下又是别样风采,他着迷地压紧她,含糊地说,“我答应你!我答应!”
花烛火倏然熄灭!
初春的风蔓延而来,却带着微微的难以言喻的寒冷,凄切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