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璧》不呆

59、第二十章 陆詹（2）

　　“别敲啦！”方嫤容跳下榻，低头打量身上，昨晚那口血没怎么累及衣服，倒不必换了，随手把榻上褥子沾血的那块卷起团拢，“我穿衣盥洗就来。”
　　她转头寻找昨天打来的水，照着镜子洗干净脸上的血痂，将衣襟上零星的血点打湿，搓揉数下使它们晕开，好和衣衫的颜色融到一处。
　　做完这一切，她甩手将栖言簪从窗外丢出屋去。屋后是片不常打理的菜地，簪子先是跌在千疮百孔的菜叶子上，眼看就要落地，它使劲一挺腰杆，在菜叶上猛地一弹，像弹弓激射出的小石子，贴着窗框重新飞回屋内。
　　不过瞬息，方嫤容尚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簪子偷袭自己后脑勺的破空声。她忙反手接住，不料这一下凶悍得很，险些震伤腕骨，她躬身往前滚了个跟头，这才卸去此力。
　　谁知手里簪子突然有如千斤之重，方嫤容身体一斜，狠狠栽到地上。那力道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就是为了让她吃点苦头。
　　“方嫤容，你的衣服是现做的吗，怎么还没穿好！”白鸾筠又在催促了。
　　方嫤容全没心思去理会，只呆呆盯着手里扭动着的栖言簪。
　　你也会阿砚的扎土术？
　　栖言簪的躯干抖了一下，簪头后仰，像是在得意地炫耀。
　　方嫤容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你能读心，还能读我的心？”
　　“咕唧！”
　　至此她终于看清，栖言簪卷云纹造型的云心内有一张极小的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张嘴里有着亮尘似的牙齿和红线虫一样的舌头，和人一般无二。“咕唧”声正是从里面发出的。
　　方嫤容毛骨悚然。倒不是全因为栖言簪诡异的樱桃小口，而是她清醒地意识到，这玩意儿不仅分走了她的灵魂，并且同时分走了她的灵力、修为和思绪。
　　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长出眼睛鼻子，什么时候会坠地成人。
　　这时间不会久。
　　她勉强定住神，硬着头皮在心里默念：刚刚是我，是我太粗暴了，对不起，我们算是一体的，我们俩之间的连结比世上任何生灵的都紧密，我得对你好，你也要对我好，是不是？
　　栖言簪前后摆动簪头，当作认同。
　　方嫤容松了口气：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小栖，你喜欢吗？
　　“咕唧！”那张小嘴瘆人的开合了一下。
　　方嫤容脸上绽开温和的浅笑：你应当知道我的计划，这可能是离开这此地唯一的办法了，你一定要配合我，你先藏到屋后面去，用随风潜入夜把自己灵力藏起来，时机一到，我就来接你。
　　新得了称呼的小栖果然听话，从她手指间穿过，扑身出窗，严严实实地藏好了。方嫤容原地冷静了一会儿，不敢乱想这簪子的不是，深呼吸几次后，开门走到屋外。
　　一只篓子不知从哪里飞过来，正好扣在了心思不专的方嫤容头上。
　　“哟！不好意思啊！”白鸾筠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下，这小子正在屋顶上，用灵活的爪子将瓦片一片片掀开来看，仿佛栖言簪是条会钻缝的毛毛虫。
　　方嫤容摘下篓子，夹在腰间仰头道：“叫你找簪子，你在作甚？簪子长翅膀了吗，能到屋顶上去？瓦片下虫子不少吧，看样子吃得挺饱的。”
　　白鸾筠“哼”了一声，飞到她肩膀上：“你……咦？”
　　方嫤容心里一虚：不好，这到处都残留着栖言簪的气息，顷刻露馅啦。
　　白鸾筠那声惊疑还没落地，一道长影便急着从方嫤容足边窜过，眨眼进了屋内。
　　方嫤容侧身让开，白鸾筠转身冲那黑影子道：“姚奭，怎么样，有吗？”
　　耳听屋里一阵翻箱倒柜，方嫤容强忍住想把榻上褥子抢出来的冲动，气笑道：“你们干嘛？好歹我昨天睡里面的，姚奭，你二话不说就闯进来，未免有些欺负人吧！”
　　白鸾筠用翅膀扫过她的耳廓：“安静点，别吵，姚奭正找着呢！”见方嫤容扭过脸来，面颊上红彤彤，似气得破口要骂的样子，便难得赏脸解释道，“东屋外有栖言簪的气息，你身上也有，它多半趁夜跑你屋里来了。”
　　方嫤容道：“你在说什么，栖言簪自己能跑？”
　　白鸾筠嫌弃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后趁其不备迅速拍翅起飞，闪进屋内的阴影里。
　　方嫤容逆着晨光站着，顿足道：“原来你们怀疑是我偷拿的，平白无故诬赖人，我告诉姜公子去！”
　　“要去赶紧去，我据哥才不是梅仙之流，会喝你的迷魂汤。”白鸾筠阴阳怪气地在屋里怂恿。
　　方嫤容也不客气，挤出两滴眼泪，直奔西屋，经过梅仙屋前时，一道红色的锐芒自门缝间激射而出，照着她的命门扑来。
　　事出突然，而这红芒气势汹汹，灵力浑厚，显然含了施术者速战速决的杀心，她根本无暇反应，眼看躲不过要生挨这威力难测的一下。
　　这时，东侧忽起一声缥缈的轻吟，方嫤容一愣之间，红芒已近在脸前。她来不及施法，只能抬臂格挡。
　　“砰”的一声巨响，她身躯受此重击，向后狼狈急退十来步，最后背脊撞在树干上才止。
　　树叶纷纷飘落，她咳嗽了两下，垂眼发现栖言簪悬空竖在胸前，方才那一击威力不小，全靠它替自己分去了七成。
　　方嫤容恍然大悟，此物不仅淬炼了敛灵术，还隐藏了某个人一部分的修为，簪身损毁后只散了敛灵术，那部分修为不知为何，平时既难以被外人察觉，又在宿主崩毁后固守着未尽散，因此这支簪子即便没有因她成活，也比她目前的修为高出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