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璧》不呆

50、第十七章 陈忆（3）

　　姚奭毫不遮掩地道：“姜公子倜傥洒脱，义薄云天，我慕之已久。在他面前，我无需遮遮掩掩。”
　　“小兄弟抬爱！”姜如据哈哈一笑。
　　方嫤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把他拉得更远一点，借帷幔隔开姜如据的视线，然后皱眉龇牙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便算是你崇慕的名流英杰，你也不该一上来就如此信任他吧。哦我明白了，你故意拍他马屁呢，那你也没必要现出人身啊。”
　　姚奭低垂的眼眸微微一掀，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离开这里后，你猜我和白鸾这样灵力低微的妖，如何才能生存下去。”
　　方嫤容一愣。
　　又听他道：“姜公子是好人，而今蒙难，我只是盼望彼此能各取所需。”
　　“他同意了？”
　　姚奭没说话，心想：再怎么无所谓死无所谓生，也不愿亲者痛仇者快，姜如据焉肯错失良机。
　　方嫤容点点头，想到自己把金叶和仙丹收下了，算是默认了水脩的约定，便道：“各取所需，说得好。”
　　她也是奔着各取所需来的，管别人怎么折腾呢，只记得跟她彼此交割清楚就好。
　　姚奭早注意到她耳朵衣领上残留的斑驳血迹：“白鸾将千福曲教给你了？”
　　方嫤容一听，忙问：“说起这个，起先我用得挺顺的，为何没多久气息全乱，差点就反噬心神了？”
　　姚奭挑眉：“反噬心神只是开始。禁术之所以为禁术，自然是因其凶险莫测之故。”
　　方嫤容冷哼：“那白鸾筠怎么没事？”
　　姚奭道：“他刚学的时候，双目几乎难以视物，若那时养不过来，早就盲了。”
　　“什么？”方嫤容顿时眼前一黑，目瞪口呆，颤声道，“他没提起过有这一遭哇！是不是你教他使坏坑害我？先教千福曲，再学亡妖百章，打定主意要让我生不如死！”
　　姚奭合上眼镇定了片刻：“你都知道了。你既能知道，就该明白，白鸾还做不到有此城府。他那时被反噬得极其厉害，痊愈后记忆缺失，记不得其间的经历了，并不是有意瞒你。”
　　他心里却感慨：不过也是误打误撞，你答应赠我们法术，我们也起了誓，我便只希望你能消停点，不想害你性命，你学亡妖百章的确过于危险了，万一运气背吐血而亡，岂不是我失信？白鸾亦会埋怨我连他也骗，他信我转誊的篇目文字，信我口中转述的禁忌，对我信赖不疑，从未想过亲自求证，我万不可叫他失望，这一点是我考虑不周，如今换成千福曲，虽然相比亡妖百章，会引起什么后果无法预料，但至少不会危及性命，的确更佳。
　　方嫤容只听得汗毛倒竖，此时此刻，根本不知道该不该再信姚奭的辩解，狠狠瞪了他一眼后，扭头就走，也不想去打听那姜如据是哪个山头的高士名流了。
　　谁知她才走了两步，眼前又猛的一黑，脚筋绵软，像在炖锅里炖了两天，随时要化了似的，整个人便站不住，笔直往帷幔里跌去。她下意识想抬手抓住帷幔，却“刺啦”一声，撕下半幅，连人带布摔到了地上。
　　“啊！”
　　她失声惨叫，身体落地倒不怎么痛，但右腿上像被万箭穿过，疼得她想立时死了。
　　“啊，我的腿断了，腿断了！”她哭起来，头脸蒙在帷幔里，泪水浸在织物上，很快晕开两团阴影。
　　姚奭急忙把她从纠缠的布堆里解出来，张开五指在她眼睛前挥舞：“能看见吗？”
　　方嫤容只捂着腿哭。
　　床上的姜如据探着头，看了一会儿，出声安慰她道：“小姑娘莫哭，你的腿不比我，还是有好全的可能。以后切记不能贪婪冒进，练功一旦反噬，非同小可。”
　　“姜公子你的意思是，我的腿……我的腿真坏了？你就看一眼，就知道我的腿真坏了？怎么坏的竟是腿？”方嫤容睁着湿漉漉的泪眼，怔怔地望着他。
　　姜如据正欲说话，忽见从门外扑棱着飞进来一只拳头大小的鸟儿。鸟儿尖嘴上下一分，发出少年青涩而带些鲁莽的嗓音：“这是谁在哭？出什么事儿了吗？姚奭，梅仙她又……”
　　眼前混乱的一幕让白鸾筠瞠目结舌，一地软布间，方嫤容哭花的脸和衣服上显眼的血斑，姚奭堂而皇之显露的人形，以及旁观着这一切的那个簪中人，都令他汤团大小的脑袋一时难以反应过来。
　　“姚、姚奭，你、你揍她了？”他憋了老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蠢话。
　　姚奭平静地道：“白鸾，你惹出的祸，你得兜着。”
　　白鸾筠背羽倒竖：“我、我惹什么祸了？怎么成我惹的祸了？姚奭，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这个样子，你、她，还有他……”
　　他展开翅膀，翅尖稀拉的羽毛微微膨开，直指向姜如据。
　　怎么回事，前脚还要千方百计设法去偷听来历的人，眼下摇身一变，成一条船上的了？
　　天爷，他只是去洗了个澡，不是去出了趟春去冬来的远门！
　　方嫤容咬牙抹泪，嘤嘤啼哭：“全是你们害的，我好端端一条腿，呜呜，快疼死我了。”
　　她一把将姚奭推开，眼眶里包着的泪水汹涌瀑出。
　　“腿？腿又怎么了？”见一个个打哑谜似的，白鸾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气急败坏地吼道，“我干什么了，我没对你的腿做过什么啊！”
　　那姜如据在一旁看得实在有趣，姚奭和方嫤容间推搡的举动，竟被他曲解了，心说小姑娘在这里过得不赖，热热闹闹，还觅了个情郎，算是因祸得福，遂笑道：“鸟兄弟，这方姑娘的腿，我看着是施法时候反噬所伤。真是你惹的祸，你便大方认了，以后方姑娘略有差使，你就顺着她些便罢。”
　　白鸾筠懵得厉害，全然不知如何反驳。